第22章(1 / 2)

第 22 章 我很幸福,这是我想要的结局

A-

A+

阮阮的腿伤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恢复,石膏拆掉一阵之后,行动已经没有大碍。郑微老说阮阮在家都快长出青苔了,阮阮便在周五约了她一起到左岸吃晚饭。

见面之后,阮阮说:「你最好别再瘦下去了,眼睛就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看上去像灵异片女主角。」

郑微摸着自己的脸,「我以前小包子脸,那叫青春美少女,现在总算没了婴儿肥,就成古典美女了。」

阮阮扑哧一笑,继而问道:「林静还没打电话给你?」

郑微摇头。

「看来是真的被你惹恼了,你也算完成了一个壮举,修养再好,情商再高的人遇到你都得栽。」

郑微白了阮阮一眼,「你怎么老胳膊肘往外拐呀,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净帮他说话。」

阮阮喝了一口水,认真地说:「说实话你又不爱听,林静对你不错,你自己应该也感觉得到。你得到了一颗

钻石,只管带上就好,又何必追究它从哪里来,为什么落到你的手上呢。」

郑微说:「他是什么都好,好得都无可挑剔了,但是他的感情太过於理智和冷静,我总觉得看不透他,这让我害怕。」

「你对他苛求,就证明你心里有了期待,林静会生气,就证明他在这段关系中也没你想的那么理智。既然这样,干吗为难自己,暂且不管有多少爱,你们过去和现在的感情还不足够好好过一辈子吗?」

「一辈子,就像你跟吴江那样的一辈子吗?」郑微在阮阮面前一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话出了口才知道有可能伤人。

阮阮看着玻璃杯里的气泡,说:「幸福就是求仁得仁。我嫁给吴江之前,他也没有避讳自己结婚就是想要个家庭,而我也一样,现在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微微,我来之前刚在家做了个早孕检验,我怀孕了,我终於可以做妈妈了。」

郑微闻言顿时喜极,她是为阮阮高兴,因为知道阮阮是多希望有个孩子,「很久没有听到好的消息了。太好了,我要做阿姨。不,我应该是干妈……你告诉吴江了没有?」

阮阮笑着说:「还没有,不急,等我去

医院得到化验的结果再告诉他都不冲。」

郑微跟阮阮从十七八岁一路走过来,她看得出阮阮的笑容背后似有心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阮阮沉默了一会,坦然对郑微说:「昨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世永打来的,大概是从别人那里问到我的手机号码。」他说他快要结婚了。」

「赵世永?」郑微变色,「那个臭男人,他想干吗?」

「他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郑微怒道:「他结婚就尽管结去,专程打电话告诉你又是什么意思,不会是玩什么花招吧?」

阮阮摇头,「他再怎么不好,说到底也不是个坏人……我接到电话的时候,竟然记不起来我们多久没见了,三年还是四年?他也该结婚了。」

「阮阮,你应该庆幸跟他结婚的人不是你,他哪点配得上你。我要是他,就识趣地彻底消失在你面前,居然还特意打电话来告诉你婚讯,真是太不要脸了——对了,他打电话不会还有别的事吧?」

「他说,结婚之前,很想再见我一面。」

郑微用力一拍桌子,「简直是无耻,这种要求也提得出来,疯了才会去!阮阮,你肯定拒绝了他,是吧?」

阮阮靠在椅背上,说出的话让郑微目瞪口呆,「微微,你说的没错,疯了才会去……可是我想去。」

郑微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你要去见他?为什么呀?见了面又能怎么样?不行,你不能做傻事,就算你不打算要吴江,也不能找赵世永呀,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吗?一个男人一时不负责任,一世都是这样。何况你还有孩子,你跟他去了,孩子该怎么办?」

阮阮理解郑微的激动,她低下头去笑了笑,「你先别急,我没打算抛夫弃子地跟他去做亡命鸳鸯,你忘了,他也是快要结婚的人了。我只不过想要去看看他,当初离开的时候太过仓促,总觉得很多事情都还在心里,见一面也好,就当说声再见。我们说好在S市就见一面,然后各自回到原来的地方。」

郑微茫然,她曾经以为阮阮的心就是一口古井里的水,原来只不过把波澜藏在了看不见的地方。「见一面又能怎么样,你一向理智,难道连这个问题都看不明白?」

阮阮抬头看着郑微的时候,有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当初失去孩子时那么惨痛,她也没有流泪。「见一面是不能怎么样,我也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四年了,我过得不坏,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可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才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血是热的,才觉得我的心还会跳。他即使有千般不好,万般辜负,毕竟是我爱过的人,除了赵世永,我再也爱不了别人了。微微,我理智得太久,如果我的一生都要这么过下去,趁我还没有老到鸡皮鹤发,趁他还没有成为别人的丈夫,我想要好好看看他,然后才能回来,死心塌地继续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直到老死。你能明白吗?」

郑微垂下头去沉默,如果她不明白,也不会觉得凄凉。爱情是足以焚身的烈火,不管是聪明人还是笨蛋,爱上了,都成了飞蛾。谁都知道扑过去会成为飞灰,但那又怎么样,百年之后,不管燃烧过与否,我们都将成为尘土。

「什么时候走?机票订好了没有?」她说服自己,阮阮的决定也许是对的。

阮阮抆干眼泪笑着说:「我坐火车去。就像以前那些周末一样坐三个小时火车去看他,这也是最后一次了。明天就走。」

「那吴江那边会不会介意?」郑微有些担忧。

阮阮说:「我说去看个朋友,他是不会追问的。」

郑微的手机在包里震动,她心念一动,接起来却发现是好一段时间没见了的老张。老张同学在校时成绩不怎么样,一不留神还留了一级,出到社会上却如鱼得水,混得风声水起。他不像大多数同学校友一样,毕了业就削减了脑袋往大公司里钻,而是干起了倒卖建材的行当,开始的时候只是小打小闹,风里来雨里去地混个餬口,但是他头脑灵活,交际广泛,为人又仗义豁达,在建筑行业,好人脉就意味着钱财,所以这几年老张的买卖做得越来越大,俨然已经是小老板的模样。他读书比郑微她们晚,又在学校耽搁了一年,现在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女朋友倒是走马灯一样的换,就是定不下来。

郑微跟老张一向投缘,这几年也没断了联系,总是隔三差五地出去一起喝喝小酒。在郑微相亲不断失败的那段时间,老张还和她开玩笑地约定,要是再过十年,他未娶她未嫁,就干脆两人凑合着过日子,好歹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张说:「我刚才在左岸的一楼大厅看到一个人背影很像你,当时跟客户在一起,正想叫住你,一转头人就不见了。你现在是不是在左岸?」

郑微说:「那你应该没看错人,我在二楼吃饭,跟阮阮在一起。」

「正好我刚喝了一轮,肚子里除了酒精别的都没有。要不我过去给你们挨个桌边?」老张一点也不客气。

「你等一下啊。」郑微摀住电话,笑着对阮阮说,「是老张那家伙,这么巧也在左岸呢,说要跟我们一起吃饭,你看怎么样?」

阮阮说:「这有什么关系,毕业后我都没再见过老张了,快叫他过来吧。」

老张风风火火赶到的时候,阮阮的脸上已看不到泪痕。他一坐下来,就夸张地看着阮阮,「今天真有福气,两大美女陪我用餐,阮阮,好几年不见,越来越美丽动人了,让哥哥我后悔当年没下手啊,不过看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郑微指着老张说,「你放什么心呀,真当你是贾宝玉了?饭还没吃,口水就流了一地。」

阮阮只是笑。

老张嘴里含着刚点的饭菜,不忘对郑微说道:「微微你可是比我上次见你瘦多了,女孩子还有有点肉好,抱上去都舒服。」

「别狗嘴吐不出象牙。」郑微白了他一眼。

有老张在中间插科打诨,时间过得很快,阮阮看了看表,「我看我得先回去了,要不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一步?」

郑微说:「对哦,你明天还要赶火车,我跟你一块走吧。老张,你继续花天酒地去吧。」

「这哪能呀。」老张也站了起来,「我送你们回去。」

「你都喝了酒,还能开车吗?」郑微表示怀疑。

老张哈哈地笑,「离喝醉还远着呢。别跟我客气啊,跟我客气就是不把我老张当人看。」

郑微无所谓,阮阮也不是矫情的人,她脚伤刚恢复,并没有自己开车。

下楼的时候,老张也看出阮阮行动还有些不便,就问起了原委,阮阮如实说是在家摔了一跤,老张心疼咋舌的样子让郑微笑了很久。

「我要是把这么个好女人娶回家,非天天捧在手里不可,就算是要摔跤,我也得做人肉垫子,哪舍得让你磕着碰着。」

阮阮说:「那你也赶紧找一个吧,世上的好女人多着呢。」

老张嬉皮笑脸地说道:「男人一旦见过了玫瑰,其余的女人都是野草。对了,阮阮你明天什么时候的火车,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何必麻烦呢,我在楼下叫车就行了。」

老张取了车出来,先把阮阮顺路送回了家,然后再把郑微兜到她宿舍楼下。

郑微下车前,老张熄了火,闲聊般说道:「前段时间我在一个招投标会议上遇到了阿正,才知道你们现在居然在同一个地方上班,也够难为的了。那天我请他喝酒,顺便恭喜他荣升,结果他喝得一塌糊涂。你是知道他这个人的,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偏偏对自己要求得太多,能让他难受成这样的人,我看也没有多少个。」

郑微不怎么想听,「别跟我说这个,没意思。」

「说实在的,我算是一直看着你们两个过来的,阿正和你都是我老张的朋友,我不想多事掺和,也没有把你们硬送作堆的意思,只不过看到朋友不开心,就觉得自己心里憋得慌。听说你又找了一个,那男的还是检察院的?唉,要我说啊,好的话就赶紧定下来吧,女人最要紧归宿好,你要是过得好,把婚给结了,那边也好断了个念想。」

郑微嗤笑,「得不到才会念想,送上门去他未必真的会要。功名利禄在手,就偶尔嗟叹往昔,有些人,要的也仅仅是念想而已。」

「你还别恼,那天他喝多了之后,我就是这么劝他的,男人嘛,谁没个初恋忘不了。你猜他怎么说,他吐字不清地说那不是他的初恋,是末恋。我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你说他那么心气高的一个人,弄成这样,不是造孽吗?」

郑微在脸上抹了一把,「老张,你车上空调开得太凉了。我上去了,你回去小心点,没事别喝那么多,小心没娶老婆就喝死你。」

老张大笑,「我这样的人要是娶了老婆才是暴殄天物呢。回去吧,下回再一起吃饭。」

G市开往S市的城际列车还是在下午六点多始发,大约到了上车的时间,郑微给阮阮打了个电话。阮阮说她已经在车上了,出门的时候在小区门口遇上了老张,非把她送到了车站,再亲自送到月台。

「那我就放心了,你的腿,还有肚子里的宝宝都要留点神。早去早回吧,赵世永要是敢欺负你,你可别给他机会啊。」郑微说。

「没事的,别想得那么可怕。车要开了,我回来后再打电话给你。」火车的汽笛声在催,阮阮的声音是愉悦而轻快的,这让郑微彷佛觉得时光倒流到当年,沉浸在爱情甜蜜里的阮阮风雨无阻地去赶她的火车。

这时郑微也开始觉得,即使她赴的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约会,但为了这一刻的快乐,还有什么不值得的?

彷佛心灵相通一般,阮阮在挂电话前轻轻说了一句,「微微,我现在觉得幸福。」

郑微在大院食堂里解决了自己的晚餐,回去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用

笔记本电脑看电影。很奇怪,千看不厌的《大话西游》这天晚上也没能让她笑出声来,心里莫名地闷得慌。

紫霞仙子说:「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郑微迷迷糊糊地睡去,梦里辗转不安。

半夜,手机铃声将郑微惊醒,本来就睡得很浅,静悄悄的夜里突兀的音乐声更让她莫名得心惊。

郑微最怕半夜的电话,总觉得那是什么不好的事发生的前兆。上一次午夜被电话惊醒,是妈妈在家胃出血,被送到医院急救,现在想起还惊魂未定。但是她更不想关机睡觉,总害怕会错过什么。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个陌生的电话,郑微有些怀疑是六合彩信息,不过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请问是郑微郑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郑微的心像被鼠宝的爪子挠了一下,「我是,你哪位。」

「我是××公安局××分局的干警,请问你是不是阮莞的家属或朋友,她现在人在××医院,伤得很严重,你的号码是她手机里最后一条通话记录,能否麻烦你代为通知她的家属,尽快赶到××医院急诊室。」

郑微的脑子轰的一声,后面那个干警说了什么完全听不清了。她所有不安的预感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印证,跌跌撞撞地披上外套,抓起包就往医院跑。

上了

出租车,司机问,「请问要去哪里?」

郑微机械地回答,「××医院,麻烦快一点。」

司机在后视镜看到了她的模样,问了句,「小姐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郑微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整张脸都是湿答答的。不会有事的,谁都不会有事!阮阮这样的一个人,老天也会庇护的。

她这才想起要给吴江打电话,阮阮所在的医院并不是吴江工作的地方,他接到电话也吓了一跳,说立刻就会赶过去。

郑微一路飞奔到急症室,手术室里的灯是亮着的,门口站着好几个带着大盖帽,穿着不同警服的人。

「阮莞是不是在里面?」郑微白着一张脸问。

几个大盖帽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负责人的打量了郑微一会,「请问你是……」

「我是郑微,她的好朋友。她到底怎么样,不会很严重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上火车之前还是好好的。」

那个负责人神情严峻地把事情的原委跟她说了一遍,其实过程很简单,火车开到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候,铁路公安局的警察在车厢里发现了一名重案通缉犯。在逮捕的过程中,那名歹徒竭力反抗逃脱,并且手中持有凶器。参与围捕的干警中有一名年轻的警员,年轻冲动,一时情急之下居然不顾规定在人群密集的车厢里开了两枪,一枪正中歹徒后背,另一枪则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在慌乱的人群中闪躲不及的阮阮。

「这是我们工作的重大失误,真的很抱歉。开枪的干警已经被拘留,医生也在对阮小姐进行全力的抢救。关於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家属一个交代。」

郑微欲哭无泪,警匪追逐,枪战上演,这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好像只应该出现在电视剧里。而她和阮阮都只是普通人,平凡地生活,挣扎着去讨一点小幸福,然后甘之若饴,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边,发生在她最最要好的朋友身上。枪伤!阮阮那么柔弱的身体,还怀着刚满月的孩子……她靠在急症室的墙上,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郑小姐,还好吧。」她在朦胧的视线中看着重叠的焦虑面孔。

「车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她?」子弹是不长眼睛的,难道老天也看不见吗,这样对待一个怀揣着最后一点甜蜜的女人又是为什么?

郑微手忙脚乱地抆眼泪,心里默念:定可以度过这一关的,阮阮是这样,孩子也是!

她没有宗教信仰,但是所有的神佛不都应该站在善良的人这边吗?

手术室灯终於灭了,白大褂上血迹斑斑的医生走了出来。郑微屏住呼吸,听到医生清晰地说:「很抱歉,子弹嵌在心脏三尖瓣膈瓣,我们通过手术切开右房后,发现弹头残片没入心脏表面难以取出,病人送来的时候已有心包填塞心源性休克,由於弹头引起的室颤,最后还是抢救无效。请问哪位是死者的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