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把那些叶子在酒里揉碎,然后褪下她的袖子,抓了一把在她的手腕上抆拭。那些绿色的汁液与酒的浓烈气味混合在一起,气息熏染得人一阵晕眩。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手臂柔软无力,我握紧她窍细的手腕,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才能贴在唇边轻轻触碰。
她瘦了好多,手上筋骨毕露,再不是当年的柔软手感。
我们都变了。
我已不是当年在黑暗里羞怯地亲吻她发丝的小孩子,现在我对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摧毁我们以前的美好。而她现在,恐怕恨以前的小弟弟入骨。
那些遥远的过去,像风吹过,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永远寻找不到,只有我绝望而固执地还在希望抓住我们两人的幸福。
可我们,谁知道还有没有幸福。
我替她的左手抆过,然后又到床里面替她抆右手。仔细地,从指尖,到手肘,再到肩膀。然后替她抆脚,从脚趾,到膝盖,再到大腿。
真是奇怪,我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我专心致志,害怕我一分心她就醒不来,也许是因为我知道她一醒过来,我就没办法这样安静地呆在她的身边。
周身全是酒与叶子的气味,微微有点儿辛辣的迷醉气息,熏得人头脑昏昏沉沉的。在普通的客房里,普通的布衣陈设。
在别人的眼里,我和她,就好像是普通的夫妻,妻子生病了,丈夫为她抆药。
我所求的,不过如此。
但愿这一刻,能留长一点儿,或者,到永远。
抆完手脚,我把她的衣服解开一些给她抆拭肩膀,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听不清楚。我低头俯到她的耳边去听。
她说:"从湛,江南到了……这么热……"
我默然地把她的衣服拉上去,站在床前看她昏迷中的容颜,可是我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第二天我带她回去。她还未醒来。我想这样对我对她都比较好吧。让她免除了挣扎与抗拒。
带她回广圣宫,抱到最里面的会祥殿。召了太医来给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