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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本来要带着秋萤去吃县学附近一家小有名气的牛肉面,结果秋萤死活不肯穿着这身衣衫出去走动了,长青无奈,只好出门去买些能带回来吃的东西,让她在他住宿的地方先等上一等。

柳长青的屋子里陈设简单得很,甚至略略有些寒酸。靠墙根放着一张木床,挂着青蓝色的布帐,铺着蓝黑细线格子的自织布的床单子,坐上去的时候还有些轻微的晃荡,伴着吱吱嘎嘎的声响。窗前放着一张老旧书桌,还有一把椅子。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和几本经集,左角上有一盏油灯,窗台上还有一支烛台。屋角堆着三个木箱,下面两箱子是书,上面的箱子里是长青的衣物。

整个屋子最出色的地方,就是墙上挂着的长青自己画的一幅山水图和床上叠着的宝蓝色的薄锦被。这山正是落仙岭,画的是七月里繁花遍开的山坡,题着两行小字:花间干坤一梦,笔下锦绣三千。床上的薄锦被是徐氏带着秋萤一起亲手给缝的,里面只薄薄一层棉絮,外面是宝蓝色的缎子,贴身的里面是柔软的白色细棉布,盖着舒服。

秋萤想起来自己带过来的青色的挡蚊虫的纱帐,赶紧从包袱里找了出来,动手给他挂到了帐子里。退到门外,仔细瞧瞧,觉得这屋子里净是些蓝色青色的东西,看得人心里有些阴郁,便扭头往外瞅了瞅,看着围墙那边似乎是生了些野花,就快步过去采了一大束回来,翻出来一个黑色的粗陶罐子,盛了些清水,把花插了进去,放回到了书桌上。登时看着屋子里顺眼了不少。

折腾了一会儿,长青也回来了,进门就瞧见了那罐子野花,笑道:「不错,这随意一点缀,屋子里生色不少,颇有情趣。」

秋萤上前接过油纸包,嗅了嗅,高兴道:「这是……驴肉火烧?」

长青含笑点头,秋萤连忙打开纸包,咬了一大口,边嚼着边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长青笑道:「你呀,就算东西不怎么好吃,看了你这样子,也引得人想多吃两口,好生尝尝。」

秋萤递过另一个纸包,催促道:「长青哥,你也吃,趁热吃。」

长青道:「你先吃,我出去的时候,叫敏之给我烧了一壶热水泡茶,我去拿。」

不一会儿长青将茶壶连着茶杯一起端了过来,这才也坐到窗前书桌上,吃了起来。

屋里的那把椅子长青坐了,秋萤坐到桌子上,两条腿晃啊晃的,跟他说话。

秋萤问:「长青哥,我这次来,还有件事跟你商量呢!」

柳长青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秋萤开口前忽然愣了下,转而道:「长青哥,说之前我有个事儿要先问问你,你只许说真话,不许讲假话。」

柳长青笑着应道:「好。」

秋萤又晃了一会儿腿,才期期艾艾地道:「那个……长青哥,你长这么大,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子,是谁?」

柳长青笑着回道:「你。」

秋萤仿佛心不在焉没有听清楚,追问道:「谁?」

柳长青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回道:「你。秋萤,你。」

秋萤脸颊火烫,却美滋滋地冲口而出道:「我也是觉得长青哥最好看!」

柳长青低头笑笑,并不答话。

秋萤忽地又忧心忡忡道:「可是,长青哥,有个女孩子,比我好看。比二姐好看,比大姐也好看,我还没看到过比她更好看的人呢!」

她放下驴肉火烧,从怀里摸了半晌,掏出了徐小环的那幅小像,递给柳长青道:「这个是徐家庄的徐小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当年跟郝小胖一起被拍花子的抓走了,又被我们救出来的那个。」

柳长青接过画轴,展开来看了看,就重又卷起来,放到了一边。

秋萤问道:「是吧?好看吧?」

柳长青点点头道:「嗯,长得不错。」

秋萤嘟起嘴哼道:「哼,她可是林子哥要说的媳妇。那个,你觉得好看,哼,也没用。」

柳长青笑着拿起她放到一边的火烧重又放回她手里,说道:「正是如此,她好看与否,干我何事?秋萤,莫不是觉得自己不如她好看,这才心下惴惴?」

秋萤扭过脸去,纠结着重复着说过的那套说辞:「那个……我才十二,还能长两年,到时候,说不定,也可能,备不住,或许行……」

柳长青哈哈大笑,转过她的脸道:「秋萤,这世上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或许这十里八乡的,是属她长得最好看。可百里之外呢?京城里呢?皇宫里呢?整个大明朝整个天下呢?好看的人不计其数,可秋萤只有一个。在我心里,独一无二,永不失色。」

秋萤听得激动不已,看着柳长青眼睛都转不开了。忽然抬手搂住了他,抱住他的头好一会儿才松开来,将手中剩下的驴肉火烧大方地往前一递说:「长青哥,你真是太好了!这个……给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