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不正经深情 七宝酥 2483 字 1个月前

第22章

再回到蛋糕店时,已经临近中午。

浓雾散去了些,於知乐依然把口罩拿上了。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贴在橱窗上,兴致勃勃地隔着玻璃,点评里面的各款展示蛋糕。

带上车门的声音,吸引了两孩子的注意,他们回过头来的同时,於知乐也认出了他们,一个对面老宁家孙女,还有一个是徐镇长的外孙子。

“朵朵。”她叫那小姑娘。

留着齐整蘑菇头的女孩回过头来,一望见她就皱鼻子笑了笑:“於姐姐。”

小男孩也回了身,他自小长在帝都,生得白皙粉糯的。他对於知乐并不熟悉,只疑惑地打量着她。

“嗯。”於知乐应了声。

叫朵朵的小姑娘目光越过她,看了眼她后面的轿车,笑嘻嘻道:“於姐姐,你不骑摩托车啦?”

“最近不骑了。”

朵朵眨了眨圆眼睛:“我奶奶说你给有钱老总当小情人啦,所以现在都开四个子的车子咧。”

於知乐:“……”

童言无忌。

别说小孩,连在世上沉浮了二十年的成年人,几十年的老者,都能轻易被家长里短,凭空捏造的闲言碎语牵着鼻子走。

於知乐弯唇一笑,并不打算辩驳一个字,只问:“你们要买蛋糕?”

“不是啊,”朵朵摇头:“我和徐江沅,徐江沅爷爷一起来的,他爷爷说要给我们买小蛋糕呢。”

徐镇长在?

於知乐跟俩小孩道别,单手抄兜往店里走,方一推门入内就瞧见了柜台一旁的老人,他穿着黑色羽绒服,两鬓花白,脸上刻满岁月的纹路。

听见了铃音,老人回头,视线与於知乐撞上,他微微笑:“知乐啊,过来啦。”

“嗯,徐伯,你好。”於知乐礼貌地问好,目光四处逡巡,想找张椅子给他歇下。

徐镇明了她的神态,直说:“不用了不用了,思甜刚刚也给我凳子,我不想坐,就随便看看。”

於知乐点点头,仍是搬了张圆凳放过去:“您女儿回来了?”

“是哎,带小孩回来过元旦。”老人也不再推辞地坐下,眼底露出一份家和团圆的知足与欣喜,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这时,烘焙间里,钻出一句混着奶油和糖霜的呼喊:“知乐——你来啦——?”

“是啊。”於知乐也稍稍提高了嗓音。

“喔——你来的好晚哦,我好想你哦——”

听着小姑娘俏皮对话,徐镇长忍俊不禁:“知安回学校了?”

於知乐颔首。

徐镇长也点点头:“我晓得上次抆撞的事,那小孩打小是不安分,老齐家那个更是,有点不得闲。”

“还小。”於知乐客套地为弟弟开脱:“再大点应该会好一些。”

“就是苦了你了,”徐镇长幽幽叹气,撑着双腿问:“我听思甜说,你家那房子你奶奶过户给你了?”

“嗯。”

徐镇长望着她:“你现在就给景总开车了?”

於知乐静默少倾:“是这样的。”

徐镇长缓缓点了两下头:“他上回来找我,把拆迁补偿都跟我详细说过了,蛮讲道理的,条件也优厚。这不,我姑娘这两天回来,我也告诉她这事了,她说为什么不拆呢,现在有的地方还眼巴巴等拆呢,讲她们北京那边一拆迁,全都成了千万富翁。”

於知乐没吭声,其实从头到尾,她的态度都很复杂。

可能十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她就想逃出这个小镇了。但也仅仅只是,想过。

如今岁月更迭,这种逆反的念头却在逐年减淡,以至於如风消散。

“和我一块的那几个,我们都知道好,发大财的好机会,可我们是真不想离开这边,我们融不进城里,我不是没去过我闺女那边,高楼大厦是器宇轩昂着呢,就是每家每户门窗紧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得,他们城里的麻将打法也不跟我们这儿一样。我老想啊,怎么这事又来了呢,晚个几年,等我死掉了再拆也好啊,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多好啊,”

徐镇长还在絮叨不停为难的样子,让他老态横生的面孔显得分外萧索:

“今天吃早点,还遇到老袁,就你小学那个教数学的袁老师,他跟我开玩笑说,说啊——我们这群老东西,是需要接地气的,迁了老巢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徐镇长说完,也哈哈一笑,有些自嘲。

虽然他说得随意,但在於知乐听来,却是饱浸心酸。她知道,告别这里的年青一代越来越多了。

除了回来取蛋糕订单,逢年过节团聚,她的大部分光阴,也献给了城市的璀璨华灯。

她只是忘不掉,奶奶临终前同她说的话——

“那会有地产商过来,你爷爷就在前面顶,死活不让人家进家门,他说这地方是祖辈们,是我们这些人,一砖一瓦垒起来,砖缝有血有汗,瓦间有情有义,他们后来的小年轻,还有外边的人,才不笑得这个地方撑住了怎样的灾害,熬过了何种战乱。你爷爷去世的时候,就跟我说,千万别让他们拆掉啊,不然我有时想你了,回来看你,我都找不到你在哪了。”

所以,於知乐清楚,这里许多老人,都把故土当做灵魂安息之地,扎根於此,郁芊於此,坠落於此,腐朽於此,才算功德圆满,一生无憾。

他们是一根草,是一片叶,是一粒尘,叠出了陈坊近百年的生命力,才得以让这个镇子,拥有了绚烂四季,百态生机。

所以她总觉得,走在繁花弄的老屋里,到处都有奶奶弥留的气息。如果有一天,这个老人忽然想回来,想看看自己曾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地方变成什么样了,她蹒跚着走到这里,不至於看着残垣断壁或者水泥森林,止步不前,陌生惊心。

景胜道她可笑,守着一文不值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