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第一章

「各位救苦救难的大菩萨啊,请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已经三天没有吃饭啦,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孤儿……」

长长的哭调穿梭在熙来攘往的市井之中,耳尖的红裳一听到那声音,当下脚跟儿一旋,对着身后一身轻软薄纱,正随意浏览着两旁摊子上那些杂货细软的主子建议道:「小姐,我瞧这太阳恁大,咱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嗯。」蹙眉轻应了一声,正觉逛得无聊的关冬雪自然乐於接受丫鬟的意见。

「好吧,就去喜阳楼坐坐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到喜阳楼或许还能八卦一番。

虽然和那群吱吱喳喳的姑娘们说话也不是一件顶有趣的事,但再怎么样也好过在这条街上乱晃吧!

唉!也不知这年头到底是怎么了,有太平盛世到这种地步吗?连她想要找个小乞儿来花钱救济一番也找不到对象。

真是无聊透了!

「小姐,还是别去喜阳楼吧,你上次不是说那儿的甜点不好,让你食不下咽,不如咱们换一家去。」

一听到主子要上喜阳楼,红裳立刻持反对意见,脑筋动得快的立刻想出了一套说词。

开玩笑,喜阳楼的方向正巧和方才那声声苦、句句哀的乞儿同方向,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见若是让小姐见着了那「难得一见」的乞儿,会有怎生的状况了。

「换?!这城里有比喜阳楼更上得了台面的茶楼吗?」关冬雪皱着眉头问道。

「呃……」红裳被这么猛然一问,无语了。

的确,这京城里的糕点茶楼以喜阳楼为最,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总是聚集了许多大家闺秀在哪儿品茗聊天。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没有,所以咱们还是上喜阳楼吧!反正有总比没有好。」懒洋洋地交代完,关冬雪便自顾自地往喜阳楼的方向走去。

「小姐……小姐……」红裳见状要阻止已经来下及了,一张原本还勉强漾着笑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长长的低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应了那句话--该来的躲不掉。

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今晚老爷脸上那痛心疾首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儿了。

「红裳……」果然不远处立刻传来了那略带渴求和急切的声音。

虽然此刻红裳的头皮发麻,可是除了硬着头皮赶紧儿前去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双手不由自主的探了探系於腰间的钱袋,想到它在转瞬间就要消失一空,她又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在前方等待却久候不至,性急的关冬雪忍不住迈着小巧的脚,急匆匆地跑向红裳,然后一把扯住她的手就往前拖。

「小姐、小姐……等等啊!」突然被拖得踉跄了几步,红裳忍不住开口讨饶,可是见猎心喜的关冬雪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还是拉着她快速的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穿梭着。

终於被停止了拉扯,红裳一见跪在地上那脏到几乎分不清眼耳口鼻的脸庞时,不由得轻叹了一声。「唉!果然……」

「红裳,你在果然什么啊,快拿来!」

「小姐,老爷交代过的。」尽管知道不会有多大的用处,可是红裳还是尽职的提醒道。

「废话,拿来!」根本不理会丫鬟的劝言,她雪白丽致的脸上漾着固执和坚定。

本来以为今儿个会无聊透顶,因为不知怎地,这街上的东西都不入她的眼,让她即使再爱花钱也花不下手,再加上往常总是在街上游来荡去的乞儿们,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全都消失不见了,害得她满满一钱袋的钱没地方花,简直是……闷死她了!

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了花钱的机会,她怎能不好好把握呢!

「小姐……」红裳本来还想劝,可是一瞧主子连眸子都在转瞬间发亮了起来,顿时噤了口。

说得再多,也不会有用了。

她慢条斯理的将塞在腰带里的碎银给掏了出来,可也不知是那碎银太少不入她家小姐的眼,还是那区区碎银不能满足她那爱花钱的习性,只见小姐避开了她手中的那些碎银,直接手一伸便从她的腰际劫过一锭亮晃晃的银元宝儿。

红裳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抖着嗓音说道:「小姐,那可是老爷给小姐这整个月的零花,你若全给了这乞丐,那……」

烬管她努力的劝、努力地阻止,可是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锭银子落入乞丐身前那缺了个口的碗里。

丢下了钱,一股心满意足的感觉袭上心头,关冬雪原本因为无聊而紧抿着的双唇朝上弯了个唬

呵呵!终於把钱花出去了,花钱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啊!

一扫方才的无聊哀叹,她神清气爽地领头走向喜阳楼。

而跟在她身后,正在心痛刚刚那锭银两,还有伤脑筋回府之时该怎么跟老爷交代的红裳,耳边却开始传来街坊那不绝於耳的赞赏对话--

「哇,这关家小姐真是人间菩萨!」

「可不是吗?她真是仁慈心性,一双亮晃晃的眸子就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仁慈心性?!

才怪咧!她家小姐压根是不花钱会难过,好像有钱在身上,不花掉就会咬着她似的。

二十两耶,寻常人家几年的用度了,结果她家小姐竟然眼儿也不眨地就扔给了乞儿。

唉!跟在这出手大方的主子身旁,究竟是好还是坏,她也分不清楚,只知道晚些儿回府去时,耳朵只怕不能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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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根稍嫌粗肥的手指儿直指着关冬雪,还不住抖啊抖地。

「我怎样?」关冬雪端坐在太师椅上,双眼下在意地滴溜溜地转着。

「你说说,我给你的月饷呢?」

「花掉了!」耸了耸肩,顺手扔了块甜花糕入口,再配上一口香浓的上等铁观音,那种满足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微眯起双眼,长长的喟叹了一声。

好吃又好喝,果然那喜阳楼的糕点还是比不上自家的厨子。

不过如果问她为什么要去喜阳楼?回答当然是吃自家厨子的东西不用花钱,所以没有任何的快感嘛!

「我给你二十两银子是你一个月的用度,你竟然一天……不,是一眨眼就花光了,那不打紧,你竟然还大剌剌的去找账房报帐拿钱?」

还报帐咧!

二十两全入了乞儿那缺了角的碗中,二十两……不是二十文,也不是二两耶!

关竟阳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张染着岁月痕迹的老脸更是被怒气染得爆红。

想他前半生无子无女,好不容易年近不惑才得一女,自然是打小便将她捧在手心里疼。

或许是捧在掌心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宠过了头,才宠出她这样挥霍无度的性子。

「爹!」关冬雪柔柔嫩嫩的嗓音回荡在装饰典雅的大厅中,一声轻唤活像是变戏法似的让关竟阳脸上的气愤少了一半有余。

可即使心已经软了一半,他也知道再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所以仍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坏脸色,粗声粗气地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不是打小就教我们要心怀仁善吗?我这二十两又不是拿去做坏事去了,也不是去买花钿细软,我是去救人耶!你都不知道那乞儿多可怜,他……」

长篇大论之余,关冬雪其实也承认自己是爱花钱啦,可是大多数的钱都嘛是花在救人,她这样可算是谨遵爹爹的教诲耶,真搞不懂爹还有啥好气的。

望着女儿细致脸庞上所闪现的不以为意,关竟阳简直是气结,可是偏偏她说的也有理啊!

听着女儿滔滔不绝的话语,他的额际开始泛起了疼。

认真说起来,女儿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只不过是多花了点钱去救济孤苦,可是问题就在於,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三次这么大手笔的济贫,而这个月也不过堪堪过了一旬而已。

「冬雪啊,爹也知道你是拿钱去做善事,可照你这么个撒钱法,这关家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够你撒埃」他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下来些。

从刚刚的愤怒到现在可说是苦口婆心,可偏偏她却像是有听没有到似的,一双眼丝毫不肯专心的滴溜溜地转。

「爹,我以后会注意的。」

知女莫若父,关冬雪那不认真的虚应听在关竟阳的耳中可是一丁点儿的说服力都没有。

「你啊!」他终究只能莫可奈何、拿她没辙的摇摇头。「你再这样下去,哪有婆家肯收你?」

散金如洒水,就算是有金山银山的家业,也不够她挥霍吧!

「爹,女儿才不要婆家呢!女儿这一辈子就赖定爹爹了。」说得多么的理直又气壮啊,但这段天真中带着坚定的话语让他起了忧心。

女儿不嫁,以关家的家业,若是正常营运,的确是足以养活她一辈子不成问题,可是一旦他们两老撒手人寰没人来照顾关家偌大的产业,到时从小就娇娇嫩嫩的她又该怎么办呢?

「女孩儿家大了,怎能不嫁呢?难道你打算在家当一辈子的老小姐吗?」以为女儿是在开玩笑,他宠溺地说。

闻言,关冬雪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一张红灩灩的唇高高的往上嘟了起来,蹬蹬蹬……几个蹦跳,她一个径的偎进了爹的怀中,娇滴滴地撒娇道:「爹,你自己不也这样说嘛,像我这样的散金丫头有谁会想娶呢?」

她真不懂,干么姑娘家大了就一定得成亲啊?

虽然打小她就瞧着爹娘恩恩爱爱的,可她那几个阿姨啦,姑姑啦,总是同娘哭诉着嫁了一个不好的夫婿,让她们痛苦一生。

可见得这天底下的好夫婿不是没有,不过却很少很少。

既然好夫婿少见,那干啥还要去碰那种运气呢?像她从小就生长在关家,吃好、穿好、用好的,她何苦去找一个不成材的夫婿,然后以之为天呢?

「爹,嫁了做啥呢?你瞧瞧那宛曦表姊嫁了人便得镇日持家侍奉公婆,弄得原本如花的美颜在几年内苍老了不少,您真的舍得我去受这种苦吗?」

「呃……那是宛曦她命不好,所遇非人,不能拿来当做不成亲的借口的,你不嫁人,会让人笑话的。」

唉!这丫头倒是聪明啊,短短一席话便一针见血地刺中了他心头的忧虑。

要不是因为怕她这个掌上明珠嫁到婆家受了委屈,这几年他又何必一而再地推拒掉那些上门来的媒婆呢!

「可是爹又怎能保证您替我找的夫婿,不会是个像表姊夫那样不牢靠的人呢?」关冬雪水亮亮的眸子一溜,灵巧的反驳。

「呃……」饶是纵横商场,所向披靡的关竟阳,被自个儿的掌上明珠这么一问,也楞住了。

一双充满睿智的眸子带着些许的尴尬望了爱女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到话说,「冬雪,你不相信爹的眼光吗?」

面对爹亲的问题,关冬雪忽地低下头来,沉默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爹,您发落关家的生意这么久了,有没有做过赔钱的生意啊?」

虽然不解女儿这个问题的用意,他还是很诚实地回答,「当然有!」

俗话说得好,吃烧饼没有不掉芝麻粒的,赔钱的生意他当然也有做过埃

「那就是了,女儿的终生可不比生意,不错了决定认赔就是。娘说过,姑娘家要是一旦选错了夫婿,那可是得吃一辈子的苦耶!」

别瞧她总是只顾着散金,啥都不理似的,她哪里会不知道最近这一阵子,城里几个为人牵线结姻缘的媒人婆可勤着上门咧。

她当然也知道爹爹心底正盘算着她的亲事,趁今儿个刚好有机会,她好好地同爹「晓以大义」一番,免得他真的胡乱帮她应了门亲事,让她辛苦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