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2 / 2)

站在坡边,俯视着斜坡上的皑皑白雪,呼吸着夜间清新的空气,程勉觉得通过电波传过来的何筱的声音,格外的柔软、动听。

“是我。”他说,“好不容易有了信号,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静默了几秒,才问:“冷不冷?”

“习惯了,不冷。”程勉笑了笑,“在家还好么?”

何筱“嗯”了一声,想说些什么,看了眼一侧睡熟的奶奶,冲疑了下,对程勉说道:“先等我下,我出去接电话。”

说着就要下床,只是脚刚刚踩到鞋子的时候,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趾处往上猛蹿,何筱没忍住,倒抽了一口气。

程勉通过电话也听到了,立刻问:“怎么了?”

何筱缓了缓,等那股疼痛感消失了,才有些乏力地说:“没什么,就是老毛病又犯了。”

关节炎,两只脚疼得厉害。

程勉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紧着问:“吃过药没有?实在不行去医院,不要忍着。”

“吃过了。”何筱重新坐回到床边,轻声说,“没事。”

程勉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却也不能去看她,内心略微有些烦躁。

“我们拉练下周结束,跟我一起回B市吧,不过是军卡,路上可能会辛苦一些。”

“不用。”如果是军卡,还要专门绕道到她这里,只为她一个人,也太兴师动众了。何筱看了眼奶奶,为她掖了掖被角,“大伯会送我去省城,从那儿坐飞机回去就好,家里已经把票给我订好了。”

“那你的脚——”

程勉还要说些什么,何筱语速极快地截住了:“就这样,你早些休息,我回B市等你。”

说完挂了电话,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忍不住浑身发麻。

程连长这边,盯着挂断的电话愣了几秒,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心情异常激动,只是唇角刚弯起来,就有一个流动哨士兵向这边走来,是他们连的,看见他还立正敬了个礼。

程勉连忙收拾好表情,回礼之后故作镇定地把手机放回了大衣口袋,一边做着扩胸运动走远,一边对着天空大喝一声,看得士兵有些莫名其妙。他们连长,这是怎了?

何筱在年前赶回了老家。

关节疼的状况有所好转,但田女士还是不放心,所以第二天还是去了军区总院。医院离家也就两站地的工夫,她没让老何送,自己步行过去的。

医院里还是一如既往地人多,何筱挂了号,直接去骨科找涂晓。不巧的是,涂晓人不在,同科室的年轻医生告诉她涂医生这两天请假了,跟老公回沈阳见公婆去了。

何筱难免有些意外:“涂医生要结婚了?”

“是啊——”年轻医生笑了笑,神情满是艳羡,“部队军官,听说是青梅竹马来的,看着真叫人羡慕。”

想起那日在干休所见到涂晓和沈孟川时的情景,那时候两人就已经领了证了,结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找她有事吗?”

何筱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只是她动作慢了一步,手还没碰到把手,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脚步很急,何筱差点儿被她撞到,幸好那人看见了她,伸手拉住了她。

“哎哟对不起,没撞着吧?”

一口流利的B市方言,清脆悦耳,掷地有声。

何筱摆了摆手,还没说话呢,对方却猛地抓紧了她的胳膊,声音拔了一个高度:“何筱?”

何筱诧异地抬头,盯着面前的女人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反问:“你是——卓然?”

卓然立刻松开了她,清秀的脸蛋上面无表情:“我变化有那么大么,你竟然认不出来?”

何筱一时无言,反应不过来地犹盯着她看,直到卓然的嘴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笑,她才骤然回神,移开了视线:“我没想到会遇见你。”

卓然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颇为清闲从容的样子:“我上礼拜刚分过来的,你怎么样,得什么病到我们骨科来?”

何筱不太想跟她多说,倒是那位年轻医生很是热心地插了几句嘴。

卓然挑挑眉:“涂医生这几天不在,要不我带你去做个检查,拍个片子,看看情况?”

“不用麻烦了。”

何筱保持客气地拒绝,她有惯服的药,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然而卓然却不这样想,她微微偏了偏头,回头看了眼,又转过身问何筱:“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躲我,为什么,害怕?”

何筱的脚步微滞,她直视了卓然十几秒,突然笑了:“卓然,我有七年没见你了吧,你这副趾高气声的样子怎么还没改?”

卓然神色微变,她挺直了身子,扬起了下巴:“得,好心当成驴肝肺,你随意。”

何筱却突然改主意了,她看着卓然,笑得很是柔和:“那就麻烦你了,卓医生。”

卓然带着何筱,先是验了血,然后又到放射科拍了个CT。全程都冷着一张脸,一些原本对她献殷勤的男医生也不得不敬而远之。自然也少不了非议,不过卓然可不在乎,因为她本身就是这军区总院的一个话题人物。

军医大毕业,两个月前空降到了军区总院。业务优秀,人长得又漂亮,更别提还有个正在位置的父亲。可以说,卓然比她自己知道的还要引人注意。

不过她对外人很少笑,妥妥的冰山美人范儿,倒是在她身旁的何筱,看起来要亲切温婉许多。

何筱看着在她前面,走得飞快的卓然,忍不住出声叫她:“哎,我说你能走慢点么?”

卓然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神情虽有些不耐烦,但到底还是放慢了脚步:“结果得一个小时才能出来,去我办公室等会儿还是怎么?”

“不了。”何筱微微一笑,“我回家。”

卓然一怔,微怒:“你故意耍我是不是?”

何筱是挺看不惯她随便给她甩脸子的样子的,不过倒也真不是故意:“我爸妈都上班,我中午得回去给他们做饭。反正我现在也在用药,晚两天,不打紧。”

“合着你自己比医生还清楚。”卓然冷哼一声,“那好,慢走不送。”

何筱也知道卓然看自己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七年、八年,或者更久。她们两个的恩怨说起来虽然幼稚,但要解开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於是何筱笑了笑,转身离开。

中午只有老何一个人回来。

何筱一边陪他吃饭,一边说起上午的事。老何也还记得她,上来第一句就是:“是不是搬到新大院后,总是撺掇其他小女孩儿不跟你玩的那个小姑娘?”

何筱有些无语,却还得承认老何这形容是挺贴切的。卓然跟程勉一样,都是在新大院认识的,在她搬过去之前,他们就一直住在那儿。她搬过去之后,第一个认识的是程勉,女孩子里第一个交为朋友的,则是卓然。

有一段时间,两人是非常要好的。好到什么程度呢?卓然都肯把过生日时妈妈买给她的那串珍珠项链拿给何筱看了。虽然带点炫耀的意思,但何筱还是很捧场,因为她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友谊。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天卓然的妈妈就带着她找到了何筱的家里,怒气冲冲地让何筱把项链交出来。何筱不知所措地看着卓然,田女士也急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卓然妈妈没好气地解释,原来自从昨天卓然把那条项链给何筱看过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家里都翻遍了,就是没有。

田女士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项链是我们家笑笑偷走的?”

卓然妈妈梗着脖子问:“除了她还有谁?然然说她就让你们家笑笑去我家看过!”

何筱慌了,她看着卓然,希望她能说句话,而卓然却一直在哭,不否认,更不要说替她辩解。

何筱没有拿那条项链,自然交不出东西,卓然妈妈总是来闹。正好那时候老何没提上科长,田女士心情也不好,为了不让人看不起,她把家里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拉出来了,找了一个遍,确定没有后又刷得干干净净,以示清白。

何筱也就此得罪了卓然,她带领着全院的小女孩就把她给孤立了。

那时候的卓然也像现在一样打眼,用一个人的话形容——连院里卫生队养的两条凶狗都愿意跟她玩儿,齐齐地蹲她面前冲她摇尾巴。

说这话的人,就是叶红旗。因为他老是被那两条特听卓然话的狗追着咬,满大院地跑,热闹之极。想起那个场面,何筱忍不住笑了笑。

老何抬头看了她一眼:“是不是见着她,又想起以前在大院里的事儿了?”问完不等何筱回答,又说,“看来B市是个好地方,老碰见以前部队里的老熟人,今天是卓然,上次是谁来着——老程家那小子,程勉?”

何筱被问得莫名有些心虚。虽然老何压根儿就不知道她跟程勉之间的事,可他直接这么指名道姓地问,她心里还是打了个突。

她“嗯”了一声,没多说。

“好几年没见了,能在那当口遇见这算是有缘,可得好好感谢人家。这样,赶明儿请他来家里吃顿饭,我掌杓。”

何筱被父亲这乍起的兴致吓了一跳:“您别听风就是雨的,他现在应该还在东北拉练。再说了,我妈在家呢,您直接请一位军人到家里来,她能乐意吗?”

老何也醒过神来,笑了笑,感慨道:“老糊涂了。”停了停,又问,“程勉他爸爸,现在还在部队?”

不仅在,而且看样子官还不小。

何筱不太愿意在父亲面前说这个,就含糊道:“我没细问。”

问不问老何也都清楚,毕竟在部队待了十几年。

“老程啊,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过他再怎么升,曾经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还有这么一出?何筱不解地看着父亲。

老何悠悠然地盛着汤,“程勉他爸跟我一样喜欢象棋,可惜技不如人,输给我了好几次,从此以后我跟团长下棋,他就只有在一旁看的份儿。”

说着老何嘿嘿一笑,似是很得意。

而何筱看着父亲的样子,却微微有些心酸。

在家休息了两日,何筱就去上了班。

春节在即,许多工作亟待收尾,再加上她之前请了一周的假,所以何筱很是忙了一阵子。之后好不容易放假了,又忙着买年货过年,她就把去医院拿片子的事儿彻底抛到脑后了。等她再想起来的时候,年都已经过完了。

想起卓然那张冷冰冰的脸,何筱觉得她还是尽快找个时间去趟医院的好。

为了跟人错开,何筱挑了个自认为人少的周五。可医院里仍旧到处都是人,她直接去了卓然的办公室,敲了两下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她的声音:“请进。”

卓然正在跟人讲电话,看清是她之后有些意外,跟电话那头的人交代了几句就挂断了,看着何筱,微微挑了挑眉:“怎么着?脚好了就忘了这档子事了?”说着递过来一个白色的大袋子,“没什么大问题,按照之前涂医生开的药吃就行了,注意静养。现在感觉怎么样?”

何筱低头看片子,随口答道,“好多了。”

其实还是有些疼,不能沾水,也不能用力,尤其是在这雪后未霁的天气,当真是受罪。

卓然喝了口温水,嗓音清冽:“何筱,其实你是故意的吧?片子出来这么多天你都不来拿,结果今天程勉一来,你也跟着来了?”

何筱一愣,抬头反问:“程勉——他也在医院?”

自从上次那通电话之后,程勉就再也没有联系她。过年的时候给赵老师拜年,从她的三言两语中得知他们在东北拉练完又赶着参加了场演习,要回来得过完年了。

何筱没有多问,只是除夕那天晚上,给他发了条新年快乐的短信——直到今天,都没收到回复。

天色阴沉沉的,冷风刮到身上,冻得她缩了缩身子。等她走到卓然口中那栋楼的时候,浑身已经凉透了。

撩开门帘子,一股暖气扑面而来,何筱没忍住,立时打了个喷嚏。正尴尬着,听见有一个人在前面叫他,一抬头,就看见程勉跨着大步向她走来。

一上来就抓住她的胳膊,打量一番,问道:“住院了?”

何筱被他这突来的一问打乱了阵脚,看着他略显紧张的表情又顿时明白他是在说她的脚,心里微微有些好笑:“没有,我就是来拿个片子。你怎么在医院,是不是演习的时候出了意外?”

程勉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不是我,是连里的一个兵。”说完不禁笑了笑,将清俊硬朗的脸勾勒出一个很好看的轮廓。他不是傻子,听得出来何筱在担心他。

何筱看到他笑,反倒觉出一些尴尬来:“那你赶紧去看看他。”

“跟我一起去吧。”程勉握住她的手,目光柔和又带点期待,“都是我们连里的兵。”

何筱不是很想去,怕人多了又被起哄。可程勉拽着她的手就不松开,公共场合她不想跟他胡乱拉扯,只得由他了。

受伤的是一个叫张立军的兵。

程勉跟何筱进到病房的时候护士正在帮他换药,许是碰到伤口了,张立军疼得嗷嗷叫。护士估计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地继续替他上药。

一米八几的张立军看上去有点儿委屈:“护士姐姐,我这是摔断了腿啊,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

护士拿他没辙,也是跟他熟了,张口就来:“我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你还算不算个军人,这点儿疼都不能忍?我都替你们连长觉得丢人。”说着看了程勉一眼。

程勉咳嗽一声,看向别处。小护士又看站在他身旁的何筱一眼,端着东西不大高兴地走人了。

门一关上,张立军哭丧个脸看着程勉,要是能动,就差给他跪下了:“连长,我求您,我求您以后千万别来看我了,我也二十好几了,找个对象不容易,这不老家那个刚给我掰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小护士跟我对上眼,结果您一出现,人立马转移目标了!”

张立军是个老兵油子了,敢跟领导开开玩笑。

果然程勉没生气,反倒是觉得自己有点儿冤:“我怎么觉得你得谢谢我?”

“是啊,别不知好歹。”跟着程勉一起来的张立军的班长宋晓伟就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咱们连长统共就来了两回,这么容易看上别人的,你小子娶回家能放得下心么?”

程勉立刻表示赞同:“还是老兵觉悟高。”

两人这么一闹,张立军唯有哀叹一声,大字状地躺回到了床上。宋晓伟眼尖瞅见了站在门口的何筱,连忙把张立军从床上提溜了起来。何筱本来就被他们逗得不行,见状就让他躺下了。

张立军摸着脑门,厚着脸皮说:“嘿,我竟然也有嫂子来探病的待遇了,别的不说,咱们侦察连,我算是头一个吧?”

一句话,伤了程勉和徐沂两个人,谁让他们两位侦察连领导单身到现在呢?

程连长脸上挂不住了,真想抬脚踹他,可顾及他的伤,忍住了。看向何筱的脸微微有些无奈,似乎是后悔让她来了,却发现她正对着他笑,眼睛微微眯着的样子竟有些可爱。

程勉立马被治愈了,也跟着傻笑起来。

两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程勉送何筱到医院门口,看着她有些行动不便的脚说:“打个车送你回去吧。”

何筱摇了摇头:“我家离这也就两站地,还不够起步价。”

“那也行。”程勉想了想,抬起头说,“我背你回去得了。”

何筱一惊:“那怎么行?”这么多人看着呢。

“怎么不行?”程勉笑了笑,乌黑的眼睛似是裹着一层雾气,湿润清透,“不是说以观后效么?不给我表现机会,你拿什么考查我?”说着径直站在她面前,屈腿蹲了下去,“上来吧。”

何筱可没程连长那么淡定,对着他军装肩章上那一排明亮的五星看了许久,才红着脸皮趴上他的后背。

“要是沉,你就放我下来。”她动作轻慢地搂住他的脖子。

程勉端稳了她,重量压在身上,说话时声音也低重了下来:“放心吧,负重五十公斤我都跑过,你这点儿不算什么。”

似是怕她不信,说完就猛往前跑了一段距离,何筱一个没防备,被他吓得差点儿尖叫出声。

“你慢点儿!”何筱使劲捶了捶他肩膀,肩章硌得她手疼。

程勉被她逗乐了,抱紧她又是一阵猛跑,惊得路人都跟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们俩。

跑到人流多的地方,程勉终於慢了下来。他的呼吸仍旧是平稳的,何筱可被他吓得心脏怦怦跳。

“你故意的吧程勉?”何筱又是气又是笑。

程勉笑了笑,这种靠拥抱感觉到她重量的方式有多美好,她估计还不知道,他也不准备告诉她,打算自个儿偷着乐,免得没下次。

“你乐什么?”何筱又问。

“我哪儿乐了?”程连长耍无赖。

“嘴都咧到耳根后头了。”

程勉一听,顿时乐大了。

一到家门口,何筱立马从他背上下来了。

程勉看着她笑,指了指头顶这栋高楼:“说吧,几层。负责送货到家。”

还送货到家?何筱拿出电梯卡,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坐电梯。”

程勉颇有些受伤:“没领会精神啊,不请我去你家坐坐了?”

有这样不请自来的么?何筱斜他一眼。

“下次吧。”她想了想,说,“找个更合适的机会。”

听到她说下次,程勉就笑了,可嘴上还是没松口:“那这次怎么算?”

他问得认真,何筱一时还真被他问住了。

程勉看她愣怔怔的样儿,没忍住,抬头揉了揉她的头:“今年元宵节,你去我们那儿过吧。”

今年春节程勉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及时回复何筱发过来的那条短信。虽然只有寥寥四个字。

那时候拉练刚结束没多久,又趁热打铁地举行了一次演习。又两个星期操练下来,人都虚了不少。手机是早就没电了,而且演习规定也不能使用个人通信工具,回到连里一打开手机,何筱的短信跳出来的那一刻,程勉觉得自己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用他们连最喜欢打游戏的文书赵小果的话说,这叫满血复活。

何筱部队大院生活那么多年,她当然知道过节的时候就是军人最忙的时候。很多家属为了跟丈夫团聚,只身来队,在部队这个大家庭里过年。每年年底,就是部队最热闹的时候。何筱意外的是,他会让她过去。而她听了,居然有一刻的心动。

她很快镇定下来,说:“大概不行,元宵节要跟家里人过。”找不到出去的理由,老何和田女士是不会同意的。

程勉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笑了笑,说:“我知道了,那就只好再找机会了。”

何筱“嗯”了一声:“那你赶紧回去吧,我上楼了。”

程勉比了个OK的姿势,正了正军帽,转身离开。何筱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阴沉的天色下,笔直挺拔,越远,反倒越显得高大。

回到了家里,田女士正坐在沙发上打毛衣。见她进来,张口便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何筱低头换鞋,随口说道:“见了个朋友,聊了几句。”

她现在撒谎是眼都不带眨的,可田女士哪里是那么好应付的,她觑了何筱一眼:“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当兵的朋友,还能送你回来,我怎么不知道?”

何筱心里一咯噔:“您看见了?”

“要是我没看见你还打算瞒着我是怎么着?”田女士哼一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

一股审犯人的口吻,何筱听了有些无奈:“有什么可交代的,人您认识。”

“我认识?”田女士惊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程勉,我初中班主任赵老师的儿子。”

何筱自认为用了最安全的介绍方式,可田女士一下子记起来的却是:“就是在部队大院成天撺掇你乱跑,不让你在家好好学习的老程家的那小子?”

何筱:“……”

“那小子不是上军校了吗?怎么,一下就分配到B市来了?”

“他们一家都在这儿。”

田女士谑一声:“这么说老程调到基地里了?”转念一想,又说,“不过也不稀奇,人老程打越南回来就进军校学习了,说是立功了,谁知道有没有走他们家老爷子的关系。”

何筱一时有些意外:“这些您都还记得呢?”

“能忘吗?跟你爸在部队待了那么些年,想忘也忘不了。”田女士斜她一眼,“怎么遇见他了?”

“您问老何,他都知道。”

“合着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了?”

何筱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谁说这不是大事儿?”田女士站起身,虽然没何筱高,可也得在气势上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以前在大院住的时候,那小子就对你有意思,不然他不能天天往咱们家跑。你真当你妈是傻子,连这都看不出来?”

何筱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直接,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比了个暂停的姿势,转身回了房间。

田女士犹不放心地站在门口跟她说:“我跟你说啊笑笑,你跟程勉做朋友我不反对,可别往深里处,听见没?”停了停,没听见她的回应,又扯着嗓子喊了声,“我说话你听见没?”

“听——见——了!”

房间内传来何筱压抑、拖长强调表示不满的回答。

田女士终於满意,又念叨了两句才算作罢。

何筱趴在床上,听着母亲愈渐小声的唠叨,等到耳边终於清静下来,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