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辅不愿首先拜见张一念。

因为栾辅本来就是过来找茬的。

细数栾辅的人生经历不难发现，栾辅首先是道家门徒，然后还是窦太后一脉的官员，上次被派往观津县主持秀才考试的丁敏学就是他的心腹，所以，在知道重新挂牌成立的苏家印刷工坊推销张一念新书的时候，他就开始动了歪脑筋。

自问实打实的抓住了苏胖子把柄的他，自认自己做事天衣无缝，哪可能在关键时刻向张一念低头？

这不成服软了么？

“咦？居然是张影圣。”

栾辅沉默半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朝廷有令，为了避嫌，考期在即之时，考官与考生要相互回避。刚刚本考官已经自报家门，似乎张影圣应该遵循回避之礼才对。”

“有么？你只是自报家门清河郡学政，可没说你是考官。”

张一念轻轻笑了笑，说道：“况且，你栾大人是不是考官，现在还说不准吧？”

“栾某这个考官是得到朝廷认命的，有圣旨为证！”

栾辅眯起眼睛，冷哼一声，说道：“身为考生，蔑视考官，乃是欺师灭祖之大罪，还请张影圣慎言！”

“第一，你这个考官要在举人考试开始之时，才正式就任，现在而言，我可以确定我是这一科的考生，但你未必一定会是这一科的考官。”

张一念微笑着说道：“第二，就算你真是这一科的考官，所谓避嫌之说，也仅仅是惯例使然，为的是防范考生四处找门子，贿赂考官。但这事放在别人身上有嫌，放我身上未必。若说我张一念需要钻你的门子，是能让人笑掉大牙的。”

“第三，还是那个话，就算你真是这一科的考官，到时候可以不是。丁敏学秀才考试前半场还是考官呢，下半场不一样人头落地？”

他跨前一步，凛然说道：“第四——栾辅，本圣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见了本圣不拜，谁给你的权利？你眼里还有圣人宫没有？你当本圣是纸糊的么？”

“你——”

栾辅本能的想要驳斥，然则张一念自称“本圣”，人族影圣威严自显，引动天地清气相随，一股无形的气机顿时锁定了栾辅。

尊圣拜贤，乃人族读书人最为基本的礼仪，一个不尊圣拜贤的读书人，也将不再是人族读书人，稍有忤逆，立遭天谴。

这股气机，就像是一柄利刃，似乎随时都会降落，直接剥离栾辅的道心一般。

栾辅汗流如注，咬牙低头，拱手拜道：“人族进士栾辅拜见……张影圣！”

他不能不低头，他不能不服软。

影圣虽非圣人，甚至连半圣也算不上，但“圣”字所在，由不得他不拜！

……

张一念要的就是他低头，要的就是他服软。

苏胖子从昨天开始让人带着《东游记》的四回目样章满城活动推销，连别园出去买菜的下人都听说了这件事，这个栾辅焉能不知道这本《东游记》出自他手？

明明知道是人族影圣的书，居然还来查封承印书籍的印刷工坊，动动脚指头就知道，栾辅是来找茬的，是来找晦气的。

他要找的不是苏胖子的茬，更不是苏家印刷工坊的晦气，是要找张一念的茬，找张一念的晦气。

对待这种人，还需要客气么？

看了一眼栾辅低下去的头颅，张一念轻轻冷笑一声，扭头对苏胖子说道：“都收拾差不多了吧？带我参观一下吧。”

“张影圣——”

栾辅抬头道：“本官乃清河郡学政，这家印刷工坊涉嫌……”

“栾大人！”

白格忽然跨前一步，一张脸直接闯到了栾辅眼前，硬生生的把栾辅后面的话给吓了回去。

他阴测测的说道：“拜见上官，你未经允许也擅自罢礼吗？张影圣还没答覆你什么，你居然胆敢多嘴，是不是有点太没大没小？你眼里还有没有人族圣人宫？嗯？”

“我……不敢！”

栾辅脸上涨红，赶紧低头之余，却是忍不住在心里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