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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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妮并没有闲着,她马上为自己的事开始奔走。参议为了让她能平静、镇定下来,能改变一下自己的心境,暂时只要求她一件事:不要慌乱,不要出家门,她和伊瑞卡都不要出家门。一切都可能好转……暂时不要弄得全城人都知道。星期四定期的团聚被撤消了。

但是在佩尔曼内德太太回家第二天她就亲笔给律师吉塞克博士写了一封信,把他请到孟街来。她在二楼走廊上中间一间屋子里亲自接待他,她让人把这间屋子升了火,又不知为了什么目的,在一张大桌子上摆了墨水瓶,和一大叠对开的白纸,后者是从下面办公室拿上来的。他们各自坐在一张靠背椅上……

「吉塞克博士!」她说,交叠着两臂,仰望着天花板,「不论从您的为人或者从您的职业来说,您都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接着她就把芭贝塔的事和在卧室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吉塞克博士听完以后向她解释说,他感到很遗憾,不论是天梯上发生的那件不幸的事,或是她受到的辱骂(她始终不肯说出佩尔曼内德骂的到底是什么话),都不能构成充足的离婚的理由。

「好,」她说,「谢谢您。」

接着她让吉塞克博士给她先讲解了一下法律上各项可以成立的离婚理由,又做了一个有关妆奁陪嫁等问题的更长的报告,这些她都全神贯注、津津有味地听完了。最后,她郑重其事地向吉塞克致了谢意,便暂时把他打发走了。她走到楼下,在参议的私人办公室里见到托马斯。

「托马斯,」她说,「我求你现在立刻给那个人写一封信……我不愿意提他的名字。关於我那笔钱的问题,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听听他的意见吧。反正他是不用想见我的面了。如果他同意通过法律办理离婚手续呢,那很好,那么我们就请他提交清算,归还我的陪嫁费。如果他拒绝呢,我们也不必气馁,因为你知道,汤姆,从法律观点来看,佩尔曼内德固然是我的产权所有人——这一点我们倒是可以承认——,但是感谢上帝我仍然有权提出我的产权要求……」

参议背着手走来走去,神经质的耸动着肩膀,因为冬妮说陪嫁费这个字时的那副脸色,简直骄傲得不可形容。

他没有时间。他的事务非常繁忙。她应该忍耐一下,应该把这件事再仔细考虑几十次。他首先要到汉堡去一次,明天就要动身:去和克利斯蒂安进行一场不愉快的谈判。克利斯蒂安写信来要求支援,要求从老参议夫人的未来的遗产中抽出一笔钱来救急。他的生意非常惨淡,可是他虽然不断赔钱,却仍然在酒馆、马戏团和戏院里花天酒地地享受。从目前已经知道的负债情况来看(这些债都是他靠着家庭的声名告贷到的),他的生活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他的经济能力。孟街的人、俱乐部的人、甚至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该谁负责。那是一个女性,一个名叫阿林娜·普乌格尔的单身女人。阿林娜有两个美丽的孩子,在汉堡的大商人中不只克利斯蒂安一个人跟她保持密切而代价昂贵的关系……

总而言之,除了冬妮离婚要求以外,还有别的事情不顺心。汉堡之行是迫不及待的。此外也很有可能佩尔曼内德首先出头提起这件事……

参议动身走了,他回来的时候情绪抑郁,怒火中烧。由於慕尼黑方面还没有任何消息来,他看到自己必须走第一步。他写了一封信,写了一封纯属事务性的信,口气冷淡,而且带着相当的傲慢;安冬妮在和佩尔曼内德同居中感到极端失望,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暂且撇开细节琐事不谈,只从大处来看,她在这场婚姻中也找不到她所预期的幸福……她希望解除这个婚约,这一点一个能理智思考问题的人一定能了解。……她不想回到慕尼黑去,意志很坚……现在的问题是,佩尔曼内德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

在紧张地等待几天后,佩尔曼内德先生的回信来了。

他的回答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无论吉塞克博士也好,老参议夫人也好,托马斯也好,甚至安冬妮本人也好,事先都没有预料到:他直截了当地同意了女方离婚的要求。他来信说,他对发生的事衷心感到遗憾,但是他尊重安冬妮的愿望。因为他看得很清楚:她同他两人「永远也不能相合」。如果他曾经带给她痛苦的岁月,那么他希望她能忘掉这些日子,能宽恕他……因为他也许再也见不到她和伊瑞卡了。他预祝她和孩子永远平安幸福……阿罗伊斯·佩尔曼内德。——他在信末附笔中明确地提出,立刻退还陪嫁费。他没有这笔钱也足可以过不操心的日子。他不需要容缓日期措筹款项,因为他没有要结清的生意,他那所房子就是他的事业,他随时可以拿出现钱来。冬妮几乎有点惭愧,而且她第一次感到,佩尔曼内德先生这样不看重钱财还是值得赞扬的事。

现在吉塞克博士又重新把这件事拿到手里,他和男方建立了联系,商谈离婚的理由,最后确定是:「双方感情破裂,很难继续维持夫妻关系」,这样这件案件开始审理了——冬妮的第二次离婚案。她非常认真,以内行的眼光热心地注视着这件案子的进展。她整天谈论这件事,走到哪,说到哪,弄得参议好几次忍不住恼怒起来。最初她不能了解,参议为什么这样厌烦。她一脑子都是「孳息」、「进益」、「附带条件」、「妆奁权」、「人证物证」。等法律名词,这些名词她动不动就扬着头,耸着肩膀,又神气又流利地脱口说出来。有一次在和吉塞克博士讨论问题时,吉塞克谈到的一段话留给她的印象最深,这段话谈的是「妆奁中如有珠宝,可抵作陪嫁费之一部分,但在婚约解除时,必须退还女方。」关於这项根本不存在的珠宝她逢人便说。伊达·永格曼,尤斯图斯舅舅,可怜的克罗蒂尔德,布来登街的布登勃鲁克三姐妹都知道这件事。关於布来登街的三姐妹,这里要说一下,当她们知道了这次离婚的事之后,她们把手揣在怀里,面面相观,惊喜参半,一句话也说不出:上天有眼,果然被她们说中了……冬妮自然也告诉了苔瑞斯·卫希布洛特(伊瑞卡·格仑利希现在又在她那儿上学了)这件珠宝的事。甚至还告诉了那个老实的凯泰尔逊太太,可惜凯泰尔逊太太因为种种原因却丝毫也听不懂这件事……

离婚正式宣判,法律上生效的日子终於来了,这一天冬妮办完了最后一件必要的手续,她从托马斯那儿要来家庭大事簿,亲自把这件事填写进去……现在要做的只是习惯於既成的事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