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汝当初诈降欲灭我,悔否?”

风雨交加的夜晚,黄脸汉子一头撞进家门。

他连殿试都没等,便失魂落魄归了家。瘦如小鸡的妹妹站在小板凳上,通过窗户给牲口添草,回头一看到他,就惊喜地喊:“哥!”

黄脸汉子第一句话却是:“快帮俺脱掉鞋子!”

小妹急忙跑过去,用尽吃奶的力气,整个人压上去又身体后倾,使劲往外拔,像极了长江边拉窍的窍夫。“啵”地一声,把黄脸汉子脚上的那双鞋拔下来。

“嘶——”黄脸汉子倒抽一口气。

怪不得他要让小妹脱鞋,那鞋里满是斑驳血迹,脚底板子都有些血肉模糊了,但在脱鞋之前,他走路时,双脚已是麻木地没了痛觉。

“为了省点钱,走了三四百里回的家。俺肉粗,不碍事。”

黄脸汉子刚解释完,落榜的悲戚之意又卷土重来,几乎要淹没他的心脏。竟是忍不住嚎啕出声:“小妹!娘!俺没考上!”

屋里有了被褥掀开的响动,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过一会儿他娘急急忙忙出来,坐到他身边,蒲扇那样的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儿,没事儿,没考上俺们再考,你不是说三年后还有吗?”

黄脸汉子闻到了一股子尿臊味,仔细辨认才发现是屋里传出来的,还有经年的墙角被泼了液体后散发的霉味。再看到他娘的裤脚有些许水迹,又只着袜不穿鞋,便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娘方才在下床,床脚放着痰盂,恐怕是将之踢翻了。

那个男人看到屋里脏了,肯定会借此打他娘。以前可能还会顾及一下,但他现在落榜,当不成官老爷了。

“娘你快走!”黄脸汉子心急如焚:“你带着小妹快走!”

“走?怎么突然说到要走了?”

看他娘还没反应过来,黄脸汉子更急了:“那个人会打你的。”

他娘没走,听了这话也没和往常那样坐在桌边哭天抹泪。反而是脸上微带笑容。

就连小妹也是笑嘻嘻的,似乎半点都不怕了。

黄脸汉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十分茫然。不知道娘和小妹怎么是这个态度。

随后就听到小妹高高兴兴地说:“哥!爹他被打死啦!”

黄脸汉子瞪大了眼睛:“什么!”

小妹嘿嘿一笑:“爹被打死后,那天吃饭,娘还给俺加了个卤蛋!”

“死得好!”黄脸汉子笑了:“应该加两个卤蛋,哥的那个也给你吃。”

又担忧:“他怎么会被打死?难道是惹了什么事?”

他爹死了最好,但不会影响到他、他娘和小妹吧?

他娘也开口了,脸上仍带着笑:“娘才知道,原来赌钱是犯法的,会被抓去打一百棍子。你爹他年纪大,被直接打死了。”

“什么?这原来是犯法的么!”黄脸汉子惊讶之中还带着一丝惊喜。

他能把书念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能知道这些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