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融岩 明月听风 2074 字 2个月前

意欲相护

云雾老人走进屋里,众人急忙让出位置来。老人走到林芝床边,把了把她的脉,又翻了一下她的眼睛,然后再看看韩笑用的医具,问道:「放了多少?」

「三针一组,紮了四处,针入一分。」韩笑认真的答,把放血的穴位都说了。云雾老人拿起针锥瞧,没言语。韩笑又道:「昨日初救时薛大夫已经用细针放过血,本不宜再下重手,但方才林姑娘情况危急,若不施为怕是熬不过了,於是大胆一试。」

云雾老人扯扯嘴角,看不出喜怒,只听得他轻声道:「又是大胆一试……」

韩笑倒不心虚,她把脉象、毒症、用药、反应、应急救治之术、针法、力度、所根据的医理及变化应用想法都说了一遍,竟然有条不紊头头是道。

一旁几个医仆听得暗暗咂舌,放血他们是知道的,可用这般粗针加火烤的筒子一并下手,还是用在濒死之人身上,他们真是不敢想,况且这韩笑竟然敢在神医先生面前侃侃而谈,重点还是谈的依照医理的应用变化,这所谓变化,讲究可就大了,不是医术大家,谁敢跳出医书的条条框框说什么变化的。

薛松在一旁听着韩笑所言,只上前搭了搭林芝的脉,而后沉思琢磨,云雾老人却是看不出心思来,好半天,只「嗯」了一声。

韩笑也是个知好歹懂进退的,说完了自己动手的原因和根据,就退到薛松身后,等着云雾老人发话。可云雾老人不再看林芝,倒是又看了看那竹筒,然后对薛松说:「她这般气弱,如此放血虽救回一命,但体气必大亏,药方和手段,不能再与用在阿岩身上的一样。之后的药方子和诊治安排,让韩笑来定。」薛松虽意外,但也立刻应了。

云雾老人又转向同样吃惊的韩笑,盯了她片刻,道:「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吧,韩笑。不靠运气和取巧,不是危急时的应付手段,而是真真正正的,从顽疾巨毒下救回一个人。」

韩笑答不出话来,她竟然觉得激动。「不靠运气和取巧,不是危急时的应付手段,而是真真正正的,从顽疾巨毒下救回一个人。」她真的可以吗?

云雾老人这话,其实是把她总结到了点子上的,她确实从没有机会真正医治过极难症,她在山上只是看着听着背着琢磨着,在百桥城里,她能治的大多也都是普通顽疾,而她被人津津乐道的「妙手回春」事迹,也只是「运气、取巧及危急时的应付手段」。云雾老人说得对,她是让林芝没死成,但这不代表她高明,就如同当初她对着断气的石耳只会以针刺心,却没去想刺心后的后果及治癒手段。韩笑觉得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她好想证明自己,她好想挑战挑战「高明」的医术。

云雾老人没理会她的情绪,也不等她回话,他留下薛松,自己出了屋子离开了。韩笑看着病床上的林芝,忽然有了不真实感,她转头冲着薛松问:「薛大夫,我没听错,对吧,是让我来治林姑娘吧?」

薛松答了「是」,看韩笑高兴的样子,心里有些唏嘘,这事对这善良的小姑娘来说,也不知好是不好。他一早也看出她的医者天赋,背药方背医书谁都能做到,但应用得当却不是人人可以,而敢想敢为更是廖廖无己,可这些能力她都有。她到山上不到两年,从当初鲁莽刺心救人后的强辞夺理,到如今大胆施针后的有理有据,如此神速的进步他想都不曾想过。如今只盼这姑娘的天赋能被保护,而不是折杀。但师父的念头他一向猜不透,如今她有机会磨练,就好好练吧。

韩笑没想这些,她已经一心沉到了医治绿雪之毒上,她拉着薛松到隔壁的屋里讨论药方和疗法。先前由不得她做主,她也只是提提想法,如今反过来薛松给她意见,定方子的却是她,这让韩笑犹豫了片刻。但热烈讨论过后,她还是大胆的写了两个药方。薛松一看,这方子还真是不「墨守常规」,但却也是「未尝不可」,他想了又想,点点头,表示赞同,把方子交给了屋外的医仆。

云雾山里的八卦总是传得特别快,可聂承岩那得到的消息比八卦的传播速度还快。没到中午,他就从贺子明那知道了云雾老人给韩笑派的活。他看了龙三的信,又召了石耳来见,审完了韩乐后又独自在屋里坐了会,然后吩咐霍起阳去跟云雾老人说,他要跟他一起用晚膳。

聂明辰与聂承岩这爷孙俩,很多年没有在一起用过膳了,所以当聂明辰听到霍起阳的传话时,心里激动了一阵。好在最后把持住了,装模作样想了一会,最后用着云雾老人的脸色语气道:「也好,我今日也无甚安排,如此便一起吧。」

爷孙俩的这顿饭吃得寂静无声,冷如冰窖,布菜伺候的侍从们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挨到餐毕,遣走了仆役,两个人终於开始说话。

「你的腿伤好些了吧?」

「还好。」

「筋脉处的伤原就是难治,你这还是硬伤,腿脚还是得多练功运动。本该是无大碍了,阴雨天气会疼些,平日莫食辛辣之物……」

「我知道。」聂承岩皱着眉打断他,「反正是不能行了。」

被这么喝了一下,云雾老人也不说话了,他等了一会,又道:「你不会平白无故与我吃饭,想跟我说什么?」

聂承岩没正面回答,他看着他,忽然道:「有时候我在想,我何时会变做另一个你。」

这话让云雾老人抿紧嘴,聂承岩又道:「我不想变成你这般,可我越来越发现,我太像你了。我的心肠像你一样黑,性格像你一样糟,只不知日后我会不会如同你这般,孤老终生。」

「你当初要娶那谢景芸,不就是想证明给我看,你会与我不同。」

聂承岩下意识的要去摸那对耳坠,想想早就放在柜子里了,他不免有些烦躁,沉声道:「可一切都被你毁了。」

云雾老人似是被说到痛处,他猛的一握拳头:「我也不想如此,我怎料到有人会暗算於你。如若你不与那谢景芸回家提亲,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