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宝之卷 第十四章 分散(二)

小蛮觉得自己好像看到自己死去的亲娘了。

她坐在床沿,捂着脸痛哭流涕,床下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百无聊赖地玩着地上的泥巴。

「小蛮,你爹那畜牲被外面的狐狸精迷走了,不要你了。你以后不许再叫他爹,看到他记得朝他吐口水。」

小小蛮乖乖地点头,抬眼笑得甜蜜蜜:「知道了,世上只有娘最好。」

结果她娘一时开心,给她做了一顿好吃的。

晚上她爹不知为啥回来了,小小蛮开开心心甜甜蜜蜜的一声爹,换来了三四串糖葫芦和好几件新衣服,还被带出去看花灯,吃糖人儿,牛肉面。

回头她爹走了,她娘给她一顿嘴巴子,打得她在床上躺了三天。

「你天生就是个贱胚!」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她天生目光短浅,懒得考虑很远很远以后的事情,别人拿出什么绚丽多彩的东西来,她肯定是第一个被诱惑的,只要眼下过得痛快就好,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结果就是她吃的苦比人家也多一些,但得到的东西也多一些。

只是不长久。

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像三四月的樱花,极盛极艳,眨眼就没了。在它们还存在着,美丽着的时候,尽可能去拥有,这是她的人生。

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长长久久被拥有,永远也不会凋谢的,她不知道。

或许,是亮闪闪的白银黄金,它们不会说话,却能换来好东西。所以她要当个有钱人。

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背上某个地方疼得让人冒冷汗,一抽一抽的,牵扯着右手某处,也是钻心的疼。后来有人在疼痛的地方涂了一层东西,不但没止疼,反而更疼了。

小蛮咬牙切齿地醒过来,脆弱地叹道:「什么破药,到底有没有效果啊!」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效果你早挂了,还能抱怨?」

小蛮趴在草堆上,脖子酸的要命,又不敢动,生怕把伤口碰得更疼,只得一点点把下巴朝前面蹭,舒缓一下。

一双手伸到她腋下,小心把她抬了起来,小蛮的脑袋也跟着仰过来,入目便是一张脸,上面长满了乱七八糟的络腮胡子,只有一双桃花眼依旧熠熠生辉。她叹道:「难看死了。」

泽秀皱眉道:「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一只手托住她,另一手取了水袋来,递到她唇边:「喝点水,你昏了三四天,总算把小命捡了回来。」

小蛮闭着眼,缓缓喝了两口,只觉后背像被火在烧一样,右手腕那里也不知为何,痛得厉害,两相夹击下,她的心反而渐渐安静下来。

「连衣呢?耶律璟呢?」她问,耶律璟可不能丢,那可是个活生生的下任皇帝。

「当时有叛军追上,都走散了。不用担心,那个叫连衣的丫头身手不错,肯定没事,她会找过来的。」

她肩上的衣服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宝蓝色抹胸,泽秀急忙替她拽上去,不敢低头看。

「男女……授受不亲,你第二次剥我衣服。」她笑得很没正经。

泽秀懒得理她,将水袋丢到一旁,道:「你的伤很严重,但还不致命,致命的是这里——」他抓起她的右手,轻轻晃了一下,上面厚厚地缠着一层纱布,隐约还有血色渗透出来。「这里的伤应当用残忍来形容,伤口陈旧,还这么严重,你以前都不觉得疼吗?」

小蛮皱着眉头去看,他不碰还好,一碰手腕就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疼得她背后开始缩紧,牵扯着箭伤,真是痛得无边无际。

她都快忘记这里的伤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会她还在梧桐镇当乖女儿,一天有人来挟持她,用钢丝勒破了她的手,当场流血不止,后来老沙给她一些金创药,血倒是不流了,伤口也不疼,但就是不见好,平日里像个孩子的嘴微微合着,怎么搓揉也没感觉,所以她渐渐就忘了这个伤口,谁想这会突然又开始疼起来。

「伤口越来越深,再不好好治疗,你的右手就要报废。」

奇怪的是,一旦伤口开始流血,用什么药都无法止住,若是平常的伤口,流上一会也就自己停了,再上点药,好好包紮起来,不进水,最多一个月也可以痊癒。她的手腕却不停的流血,几乎流满了一茶杯的量,在他好容易强行包紮之后,又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小蛮喘了几声,道:「以前从没疼过,就是偶尔会流血,离开不归山之后就再也没犯过,所以我几乎忘了这伤。天权曾帮我看过,他说不是毒。」

泽秀扯开绷带,皱眉看了看伤口,那一圈皮肉卷了起来,微微泛出淡淡的褐色,他用手轻轻一碰,小蛮就疼得一颤。

「他说不是毒就不是?」他将染了血水的手指放在鼻子前轻轻一嗅,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是百日血竭。」

那是什么东西?小蛮见他神色不对,也跟着紧张起来。

泽秀抆了抆手,道:「是毒,不过不是毒死人,一般来说涂在武器上,造成伤口百日内不停流血,令人失血过多而死。但你这个有点不同,还用了别的东西混在里面,所以你不觉得疼,也不会每天流血。想来下毒的人是想用这个控制住你。」

小蛮脸色一白,「不归山!」

下毒的或许不是他们,但他们给了两次金创药,一次是老沙给的,一次是天权给的,所以她的伤口才不疼了却长不好,时不时疼上一下,流一碗血,他们是打算用这个控制住她!如果她不听话,就没有解药,她就会流血而死!因为平时不疼不痒,所以她不会在乎——好阴毒!

泽秀眉头紧紧皱着,却没说话,又看了一会伤口,用绷带系回去,起身走到外面。小蛮这时才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小小的山洞里,地上铺满了柔软干燥的草,还垫了一层皮毛和大氅,难怪躺着一点都不难受。

山洞口点着火堆,上面架着一口铁锅,里面不知煮着什么东西,香气偶尔飘进洞里,令人口水泛滥。铁锅前蹲着一个少年,眉清目秀,生着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看上去文静又秀气,好像就是耶律颓显的小儿子,名字叫什么来着的……根古?

他好像心情不太好,脸黑黑地,用勺子在锅里胡乱搅着,突然回头对着身后叫道:「为什么非叫我来做饭!大人欺负小孩子,欺负弱者!」

泽秀从后面捧着粗粗一捆干树枝走了过来,披头散发外加满脸胡渣,看上去很有些凶神恶煞,他冷笑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弱者,那就注定被强者欺负,罗嗦个屁。在我这里,每个人都要干活,想吃白食,你大可以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