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2)

深宫缭乱 尤四姐 2805 字 2个月前

90、霜降(5)

嘤鸣一听有点儿慌神, 这黑灯瞎火的, 他进来做什么?还看看胖瘦呢,她多早晚和他这么熟了!

忙站起身, 不愿意他进来,只好她出去。可她才想迈腿,他便推开门进来了,那么高的个头呀, 灯火从他背后照过来,轮廓镶了圈金边一样。以前只晓得他挺拔, 今天他穿着玄色的衣裳,站在面前就像一座山。她心里急跳,想说让他出去, 可嗓子发紧, 说不出话来。

宫里的殿宇,正中间的叫明间,与明间相邻的是次间, 梢间呢, 在最偏最深处,这会儿感觉已经脱离了三千红尘,游离在阳世之外。没有侍奉的宫人也没有灯火, 只有槛外一盏幽幽的油蜡, 散发出一点迷离的微光。

他向前一步,她便退后一步,这种情境下, 又是紧张又是仿徨。

嘤鸣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姑娘,不像这风月老手,心里虽然喜欢他,到底他是个男人,没有熟悉到根儿上,还是存了些畏惧之心的。他身上的龙涎充斥这小小的空间,肩上团龙纹的金银綫,折射出炫目的光。

脑子无法思考,一片乱糟糟,不知应当怎么办。袖下的双手紧紧握起来,她嗫嚅了下,「您……」

他的手缓缓抬起来,指尖修长细洁,简直可以想像这样一双手,拉起满弓时是怎样一种美态。那手冲着她的脸,一分分移过来,嘤鸣几乎忘了喘气,满脑子想着他要抚她的脸了。上回是摸手,这回是脸,这待霸王似乎幷不像想像中的那么待。他的煞风景全在说话上,索性闭嘴,那份魅力便叫姑娘难以抵挡。

嘤鸣气息咻咻,小鹿乱撞,眼看着那兰花尖儿一般的手指到了面前,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姑娘垂眼的样子最是娇羞,她想他应当也这么认爲吧。她红着脸,静待那温柔的抚触,甚至推想到了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大约他会顺势把她抱进怀里,会亲吻她的鬓发……

还好今天洗了头,她庆幸不已,保证绝不会发生一亲一嘴油的尴尬。那指尖终於触到她的脸了,她能感觉到盈盈的温度,她等着接下来更汹涌的甜。可是人生总是处处充满坎坷,原本那么美好的设想一瞬土崩瓦解,他的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一边脸颊,很坚定地拽了拽,「真的胖啦!」

嘤鸣终於觉得自己要发疯了,一团怒火直冲天灵,她啪地打掉了他的手,跺着脚尖叫:「宇文意,你这个待霸王!我再也不想搭理你了!」说完穿过了一道又一道菱花门,直冲进另一头的梢间,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皇帝楞在那里,回过身来一脸茫然。明间里的德禄愁眉苦脸探了探脑袋,「万岁爷……」

皇帝脚下发虚,怔忡走了两步,「她刚才……叫朕什么?」

德禄都快哭了,「奴才不敢说……」

「说!」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能听错了,需要再确认一下。

德禄结结巴巴说:「娘……娘娘直呼了……圣讳,娘娘还说您是……说您是……呆呆待……」

皇帝抬了抬手指,示意不用说了。那个登基之后再也没有用过的名字,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乍然从她口中说出来,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

要是按着规矩,皇帝的名字是要避讳的,别说直呼,就是书写时遇上,比划都不能写全,必要缺笔以示恭敬。这个丫头胆儿现在这么肥,不过掐了她一把,她就敢甩脸子大呼小叫。其实光叫名字倒没什么,可气的是后面一句,她竟敢駡他待霸王!

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的?皇帝很生气,沉着脸下令:「把站班儿的全撤了,朕今儿要清理门户。」

德禄一听魂飞魄散,「万岁爷、万岁爷……您不能,那是皇后娘娘,您不能清理她……」一通哀告没起作用,反招来一声暴喝,让他滚,他只好带着所有宫人滚 进了倒座房。

松格吓得不住筛糠,「了不得啦,要出事儿了!我们主子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管事儿的,快去慈宁宫报老佛爷,求老佛爷来救命吧!」

德禄示意她噤声,伸长了耳朵听北边动静,果真听见砰砰的敲门声,万岁爷隔门大駡:「你这二五眼,给朕开门!」

屋里的嘤鸣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他在外头喝令,她决定充耳不闻。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丢人的,人家只想验证她胖了没有,她竟自作多情以爲他要向她表明心迹了。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她不知道自己这段时候究竟出了什么毛病,也许是上回的龟龄集留下了后遗症,才对那傻子想入非非吧!她在被窝里呜呜干嚎,恨不得把脑袋埋起来,这辈子都不再见他了。

可那个人阴魂不散,他在外头捶门,把门捶得砰砰响,「朕一定要和你好好理论一番,你駡朕什么,给朕说清楚!」

嘤鸣心烦意乱,那声响像砸在脑仁儿上似的,熄灭的怒火又蹭蹭燃起来,忍了半天到底忍不住,跳下床霍地打开了门,二话不说,上手就掐住了他的脸颊,边掐边说:「快让我瞧瞧,您瘦了没有!」

皇帝长到这么大,这是头一回有人敢掐他的脸,震惊之余连反抗都忘了,任她带着狰狞的表情,在他脸上肆意妄爲。

嗯,年轻的男人,肉皮儿保养得很好,因此手感上佳。不过再好看的人,也经不住这么一通撕扯,他的脸给揉搓得变了形,再也威严不起来了,漏着风说「住手、住手」,这时候她心里充满了恶意的痛快,刚才的不满也一扫而空了。

皇帝终於把自己的脸从她的魔爪中夺下来,那红晕也不知是揉出来的还是气出来的,他站在那里喘着粗气指责她:「齐嘤鸣,你好大的胆子!」

他的皇后不以爲然,「这下扯平了,谁也不许生气。」

皇帝想那也行吧,毕竟是自己先上手的。但冷静一下 又觉得这笔账有点儿算不过来,她连名带姓叫他,还駡了他,怎么说都是他比较吃亏。

「你……谁给你的胆子直呼圣讳的?你还駡朕待霸王?」

那个不怕死的人理直气壮,「您不是也駡我二五眼了么,您也直呼我名字了,我就没生气,您怎么那么小心眼儿?」

「朕是一国之君,谁和你说心眼儿!」他气得逼近了些,「你在背地里駡了朕多少回,别以爲朕不知道。」

嘤鸣说彼此彼此,「您八成也没少駡我,就别在我这儿装啦。」

要论吵架,皇帝永远吵不过她,最后气得没辙了,指着她的鼻子说:「你怎么市井村妇一样,还有没有点儿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