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2 / 2)

独宠 阿白不白 6182 字 2个月前

卫锦之气得拿过旁边几案上的花瓶便往地上砸,「竖子!」

筹谋了这么久的计划,眼前着就要成功了,竟然就这么被他给弄折了,可气可叹可恨!那老太监虽老,以前却是练过武的,并且伺候过圣人一段时间,虽身处杂物库,实则是圣人的心腹。据探子来报,消息就是那老太监放给沈灏的。

众人一惊,沈茂也被吓住了,壮着胆子喊卫锦之一声,见他气得面色发白,捂着胸口就要吐血。当即明白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将众人遣散之后,迳直拉着卫锦之的衣袖便开始道歉:「卫二,这事是我错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挡住二哥的军队,你得想想法子,我可就全靠你了。」

卫锦之狠狠挥开他的手,「你当我神仙不成,捅了篓子只管问我要法子?」

此时又有人来报,说是行宫被破,一干重臣家属悉数不知所踪。

卫锦之气得一掌往墙上捶去,沈茂及时以身体挡住了他的拳头,虽被这一连串的坏消息吓得脸色苍白,却还是颤着声朝卫锦之笑:「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

卫锦之握紧拳头。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将沈灏京中势力压制铲除,如今行宫被破,想来沈灏那边竟还有残留势力。

卫锦之松开眉头,叹一口气,道:「行宫的人,定是被二殿下救走的,除他之外,想来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了。没了诸臣把柄在手,我们需尽快起事。殿下,即刻下命,封锁城门,调三千将士与城门守候,凡靠近城门者,一律格杀勿论。明日午时,提前行祭天大典。」

沈茂点点头,后背仍旧有些发凉,「行了祭天大典,旨意一颁布,我便是皇储,想来就算老二想攻城,届时也占不到理。」

卫锦之点头,「正是如此。」

沈茂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与他道:「虽然没了群臣家眷,可我们还有那个小妮子啊,万一……」他砸吧嘴巴,将不吉祥的词咽下去,继续道:「到时候将小妮子一搬,老二那么宠她,说不定就降了……」

话未说完,被卫锦之当即打断,他斩钉截铁道:「不行!」

沈茂央求他,「又不动她,就拿她做个幌子而已,伤不到的。」

卫锦之狠瞪他,「想都别想。」

沈茂皱皱眉,只得作罢。心中腹诽,自古红颜多祸水,瞧病秧子如今这模样,古人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若明日情势所迫,哼,他要做什么,病秧子未必挡得住。

卫锦之来了禾生屋里,见她脸上精神奕奕,比起之前的样子,气色要好了很多。

纵然她的好心情是因为另一个男人,他也觉得开心,她那般抑郁的样子,他实在不想再看到。

禾生见他来了,只觉得明日他便要成为王爷的阶下囚,连带着眼神都和顺不少。

他站在大窗台下,窗棂未放下,风透过纱帘呼呼地吹进来。禾生撩眼去看,望见他锦衣白袍下露出一截瘦削手腕,脖颈是白细的,彷佛古书里描绘弱不禁风似的病美人一般,他似乎随时会被这大风吹倒下。

卫锦之伸手去关窗,好不容易顶着狂风将窗户棂子放下,屋内回归平静,只听得屋外依稀风过枝头的声音。

禾生忽地问他,声音里充满了期待:「王爷要来了,是么?」

这是自她进府之后,第一次主动搭话。卫锦之长睫一颤,低下头,声音缓和如流水:「是的,已到了城外。」

他悄悄侧过头,将她脸上的欣喜尽数览入眼中。悲凉又开心,心想什么时候,她会因为他而盛放如此纯真美好的期待呢。

禾生正高兴着,冷不防被他拽住手腕,想要挣扎,挣不开。卫锦之同她柔柔道:「就牵一会。」

他的手像蔓延的藤枝,沿着她的手腕缓缓移向前,温柔得没有任何侵略感。

禾生想,或许他确实是喜欢她的,只是这份喜欢来得太冲太偏执,她根本无力承担。

两扇大窗一关,屋子里光线昏暗,案上有沉香袅袅升起,他握着她的手,感觉像是握住了天荒地老。

卫锦之开始同她说自己的事。

小到他喜欢的团茶种别,大到与沈茂的一拍即合,那些他生命中记得清清楚楚的事,他都一股脑地说与她听。

忽地她插了一句,问他:「当初你为什么想娶我?」她终归还是好奇的,一个小门小户的商家之女,怎么就突然被他这样的世家之子看上了呢。当时的媒婆怎么说来着,非她不娶。哄得她爹娘将她嫁入了卫府。

卫锦之冲她一笑,「怕我功成名就归来,你爹娘将你嫁於他人了。早早娶了,名分已定,心头方安。」

禾生摇头,她问的不是这个。

卫锦之一愣,当即明白她的意思。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眼角簇了笑意:「第一眼看到你时,我便知道,这辈子是要娶你的。」

禾生脸上微烫,下意识又想挣开手。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一般,愤愤地呼着气。

卫锦之轻轻摁住她,声音有些疲惫:「再牵一会。」

他想到明日的祭天大典,於庆广殿完成典礼后,於城头向万民宣告定嫡旨意。草木皆兵,所有的士兵都已整装待发。

禾生想到什么,开口央他,「明日你将我带上好不好。」不出意外,明日上城头监旨的定是卫锦之,沈茂是不会亲自去冒险的。

卫锦之语气温吞,「你想去?」

禾生怕被他看出异样,讲出一句真话来:「我想去城头看看王爷。」一双小鹿般的清澈大眼,眼中带着委屈,似乎只要他说一句不,便能立马落下泪来。

卫锦之心中一颤,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好。」

城郊驻军营。

沈灏一袭银铠,负手在背,听下属报备明日行动。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信使已经出发,卯时一刻便会到达三王府。」

沈灏点点头,撩帐遥望,不远处的望京城,湮没在黑夜之中,沉寂安静。他想到城中的禾生,多日来被强压下去的惴惴不安,此刻又被挑起。

数月前,父皇的一纸亲笔信快马加鞭递至关外。当时漠北之战正是焦灼状态,眼见着便要取胜。阅信之后,他不得不将行使权全部交於拓跋,一路北上,自鄞州调了两万大兵,直逼望京。

他未曾想过,昔日吊儿郎当的三弟,竟也有这般果敢决心。沈茂的计划他全部都知道,圣人留给他的书信里,还有另一封私玺国玺加印的定嫡旨。防的,就是沈茂明日这一出祭天大典。

城中的人暗自接应,到行宫救了重臣家眷,唯独没有找到禾生。禀信的人来报,说城中近日传了谣言,昔日的王廊阁原来是未死的卫二郎。

只悔当初没能杀了王小八。沈灏不敢去猜,也不想去猜。

他只知道,禾生一定在等着他去接她。

次日卯时,门人来禀,说二殿下有信相於,沈茂拆信一看,气得当即撕个粉碎。

「老家伙,老混账!」

沈茂随心所欲地骂着圣人,恨不得立刻冲进宫去,掐着圣人的脖子问他,为何要如此奸诈。不仅暗中派人与沈灏相通,竟还给他留了另一封份量更重的定嫡旨。

沈茂做好迎战准备,大手一挥:「大不了我死守这望京城,与他拚个你死我活!」

众臣一听,有些畏缩。本来以为三殿下稳操胜券,他们只想稳稳地站个队,哪料到二殿下会领军杀回来呢。

沈茂看出他们的惧意,一拍桌子,「我若败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众臣连连称是,吓得大汗淋漓。

终归是在卫锦之身边待了许久,沈茂自府中冠冕而出时,早已隐下脸上愤然不安的神情,端得一身威风凛凛。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将太子朝服都给穿上了。

卫锦之默默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终是将话语咽下了。

沈茂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问他,「老子穿这一身俊不俊?」

卫锦之咳了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要是能将这份淡定用於政务筹谋,只怕早就拿了这天下。

或许是城外剑拔弩张的局势,又或许是这一路太过乏味紧绷,卫锦之快速轻快地答了句:「俊。」

声音太过缥缈,似烟雾一吹便无。

沈茂忽地觉着被沈灏吓掉的自信此刻全回来了,他朝前,趾高气昂对身边人道:「你放心,我们一定能赢。」

兜兜转转,终是结束典礼,卫锦之捧金玉盒上城门钟鼓,敲钟鸣威,旁边尖细嗓子的太监一句句地念着如妃以假乱真写的圣旨。

城下被甲执兵,打头的小兵喊道:「速开城门,二殿下领圣明命,清君侧除逆贼,速开城……」

话未完,但见一记利箭出弦,贯穿小兵的心脏。

卫锦之将弓箭往地上随手一丢,看了眼队伍里清出来的细作,轻启唇齿,只说了一个字:「杀。」

无人开城门,纵有千军万马,只要拖上一些时日,他自有办法取胜。

禾生见那些人被拖下去时的面不露怯,觉得害怕极了,她往城下看,使劲地在万马奔腾中找寻沈灏的身影。

卫锦之的手段有多厉害她不知道,但能扶起三殿下这个阿斗,定不是等闲人物。

禾生想,王爷定是想进城来的。

她跟在卫锦之身后,斜眼瞥见沈灏的人混在人群中。

是了,就是现在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忽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刀来。这刀她藏了数月,终是派上用场了。

刀尖并未指向卫锦之,而是搁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她疯了一样推开前头挡路的侍卫,趁人不备往城楼下冲去。

她在赌,赌卫锦之对她的爱慕,到底有几分。这样的想法或许太过自以为是,但她已然管不了那么多。

卫锦之当即反应过来,伸手去揽,却晚了一步,侍卫集结朝她而去,她未曾停下脚步,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你们若再过来,我便立马挥刀自尽!」

她颤着声,往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彷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的视死如归。

卫锦之脸色苍白,喝住想要上前阻拦的侍卫。

她越跑越远,丝毫不敢懈怠。人群中沈灏的人显了出来,跟着她一起往城门跑,人虽不多,却足以打开城门。

忽地她停下来,隔着涌动人群,冲卫锦之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望着她,因她这回眸的一眼,而热血沸腾。

或许昨晚她说要来城门的时候,他便预料到了。她怎会无缘无故地求他,还对他笑,定是有所图谋的。

可怜他谋了一世,却仍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

城门若开,败局便定。

他未曾想到,她竟会以如此决绝的姿态,以死相迫。

卫锦之转身,带着侍卫仓皇而逃。人头攒动,城外军队的呼喊声一波强过一波,於人声鼎沸喧嚣杂乱之时,卫锦之听见自己心头的一声叹。

败了。

沈灏带领万军立於城门,心焦急躁之时,忽见城门大开,三三两两的人,中间一个娇小的身影,拚命地朝他奔来。

她跑得那般用力,甚至连鞋都丢了一只。这一刻,她看见他了,她什么都不怕了,她的夫君来了!

沈灏纵马上前,一把将她揽到马背上,领着将士往城中迈进。

禾生使劲地抱着他,激动得甚至忘记了脖子上的伤。她蹭着他坚硬的铠甲,颤唇抚摸他的脸,眼泪瞬间侵染。

「你回来了,终於回来了!」

沈灏用下巴蹭蹭她的额头,将她搂得更紧,「是啊小傻瓜,我回来了。」

这一个月来的委屈瞬间爆发,禾生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於是夫妻俩这就么在全城观礼老百姓的注目下,一个哭一个哄,情意缠绵,恨不得将所有的情话都说尽。

沈灏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这一次的教训太大了,他差点就失去一切失去她。唤了大夫为她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沈灏带她入宫,带她一起处理后续事宜。

一场闹剧,很快就得到了解决。沈灏的办事效率很快,用了不到半个月,朝廷便恢复如初。

沈茂带着卫锦之逃出了城,追击的探子回禀,说是人坠了崖,问是否要下山搜寻屍骨。

此时沈灏已顺圣意监国,处理了淑妃娘家以及东宫余党的势力。他略微愣了愣,一袭绛红清冷如斯。

「罢了。」

简短两个字,没有一丝语气变化。

圣人恢复身体后,并未临朝,於三月后宣布退位。

禾生与沈灏一起领命时,望见这位昔日圣君拖着身躯缓缓关上了承天殿的门,他的身旁,是挑断了手筋脚筋灌了哑药全然废人一个的如妃。

放下了心心念念的江山权势,唯独放不下对那人的感情,宁愿守着影子度日。

禾生同沈灏玩笑道:「你们沈家人,倒尽出情痴。」

沈灏揽她肩头,「我也是一个。」

禾生咯咯地笑,躺在他胸前,觉得日子彷佛可以永远这么美好绵延下去。

天宝元年,沈灏登基之后,颁布的第一道明旨,便是封她为后,并昭告天下,一生不立后宫,唯姚后一人。

许是皇宫风水好,一年之后,新帝便迎来了太子。

太子满月席时,众人进宫相贺。此时东阳已嫁於宋武之,姚晏也如愿所偿将安倩娶回了家,剩一个宋瑶,随了梅穠枝而去。

禾生出门时崴了脚,沈灏二话不说,将她背起。

如今他已是皇帝,穿着黑赤朝服像背小孩子那般,反手护着她,坦然淡定地踏入殿内。

众人一愣,纷纷低下头去。

帝后恩爱,非礼勿视。

禾生左手抱着太子慎,右手边是英俊温柔的帝王,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听见众人福贺相呼。

沈灏悄悄返过头来,凑在她耳边道:「以后我们每年生一个。」

禾生脸一羞,心中幸福感满溢而出。

她想起当年十五岁待字闺中的少女,少女满载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冲着满天星星许下心愿——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如今她十八岁了,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是这还不够,她还要贪心於他的一辈子。长长久久,快快乐乐,永世不分离。

《独宠》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