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 / 2)

飞机起飞了。

两人好久没说话,林丽终於没忍住,转过去看她:「程迦,我在救护车上看见那个叫彭野的男人了。」

「嗯。」

「在路边,走得很快;后边跟着个女的,拖着箱子。」

女人都天生精明。

程迦看她:「想说什么?」

「程迦,不应该啊。」你怎么会缩回来?

「我只是想回来冷静一下,等下次再找他。」这也是真话。

「等下次?」林丽恨铁不成钢,「要我,现在就冲上去。」

「前女友的事,应该由男人解决,而不是女人。」程迦简短道,并没多说。

她不想赌气,也不想对峙,更不想和韩玉上演两女争一男的好戏,虽然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赢。

没意思。

看到韩玉抱着彭野,头几秒心里的确刺着,但她很快冷静了,平静之后,还是决定先回去。

韩玉的话,程迦根本不信,就彭野那闷骚又死犟的性格,给她打电话,主动说想念?

韩玉有备而来,把她当敌人了。

她该怎么做,

拆穿她,羞辱她,看她颜面尽失;或者无视她,按兵不动站在彭野身边,女王一样冷眼看她落败?

她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成就感。

前女友的事,应该由男人解决,而不是女人。爱慕者同理。因为这应是男人的责任,更因为女人的出面总能给另一个女人加倍的耻辱。

林丽问:「那你后来怎么回事?」

程迦不答,转过头去闭上眼睛。

当时,她只是平静地回想着韩玉在飞机上的一举一动,想着,就想到了王珊,想到了江凯……

程迦这次来,并不是为了确定喜欢或爱,那样说,是面对韩玉这个陌生人时的避重就轻。

她真正想问的,是他准备好没有。接受她过去的一切。

可她突然意识到,或许他一直都准备好了,但她没有。

她该解决的事,并没有解决;她该扫清的路障,还在那里。

她这次来,冲动了;

「他处理韩玉,我处理自己。」程迦睁开眼睛,安静地说。

到了虹桥机场,程迦知道林丽得赶回西宁,让她走,林丽非把她送到出口,程迦就看到了奔驰车边的程母继父和方妍。

林丽道:「你妈真年轻漂亮,那身材比你差不了多少。」

程迦看一眼林丽:「你叫他们来的?」

林丽赶紧挥手:「我赶飞机去了。」

她走几步了,侧头,程迦的妈妈……是八九十年代的一个明星?

程迦在原地站几秒,过去打招呼:「叔叔,妈,方妍。」

方父是大学教授,看着程迦,慈笑着点点头;程母很淡定,化了妆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倒是方妍最急:「程迦,你是不是又抑郁,又控制不住……」

「你这说话方式就不妥。」方父皱眉打断她的话,「别总拿她当病人,她是你妹妹。」

方妍低下头。

程迦道:「我没自杀,想吃药,但一时心急吃多了。」

方父拍拍她的肩膀:「上车,回家好好休息。」

程迦点头。

「张嫂给你做了很多补身……」程母抬手拉程迦的肩膀,程迦侧身躲过。

上车后,方妍看看父亲,又看看程迦,问:「程迦,你去格什么木,做什么?」

「……找人。」

方妍看她不想答,想着父亲的话,就没问了。

程母却开口:「男的女的?」

「……男的。」

程母闭了嘴。

程迦回了方家别墅,她嫌身上脏,洗了个澡。

流水冲洗她的身体,她立在镜前打量自己,不觉就想起那晚简陋的客栈浴室里,她和他在镜前疯狂地做爱。

时间错乱。她的浴室精致堂皇。

她想,她至少应该和他睡一夜了再回来。

她走近了看镜子。脖子上的伤口早结痂脱落,胸脯上的枪伤也好了,留下很深的疤。

她抆干自己,出浴室换衣服。

有人推门进来,是程母。

她很久没说话,程迦问:「有事么?」

程母道:「你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个男人知道吗?」

果然是亲妈,看得准,出刀也准。只是,程迦在格尔木车站的那一刻才发觉,根源不是那些男人,而是母亲。

「他不用知道。」程迦说,「他很好。」

「迦迦,听话,好好接受治疗,别再……」

「我没自杀。」

「反反覆覆,这种话你说过多少遍?」程母压低声音,忍了又忍,看不出是痛苦是生气还是羞耻,「居然在车站肮脏的公共厕所……」

「这次真的是意外。」程迦有些脱力,「我现在很累,不想和你讲……」

「我也累!你能不能听话地把病治好,别再折磨我了。」

程迦手脚无力:「原来是我在折磨你。」

她消极的讽刺,让程母冷静下来。她审判道:「你知道你现在这种行为有多不负责任吗?」

程迦盯着镜子里的程母:「你告诉我责任是什么?」

程母抚额,忍怒道:「我请你别再提那些陈年……」

「责任是抢你女儿心爱的男人,责任是鼓励你的继女去喜欢你女儿的男朋友?」

两人同时大声后,房间里陡然寂静。

「你不是爱,是臆想。徐卿是你父亲的朋友,他对你是出於对晚辈的照拂,你却幻想那是爱,幻想你们是一对。医生说了,你对他是丧父后的恋父情结和自责。」

程母说到此处,眼底划过一丝痛苦,

「要不是带你去吃冰淇淋,你爸会出事?……那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我怪过你一句没有?」

程迦什么也没说,她想到了格尔木车站里被女人护着的小男孩。

母亲的确没怪一句,她直接冲进医院抽她,被医生护士拦住,她於是走了,她住院半个月她都没去看。还是徐卿照顾她。

母亲和女儿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至亲的人互相伤害起来,至狠至厉。

「你从不和我谈你的事,王姗和我都比你亲。你什么都不说,恋爱也不告诉我。如果知道江凯是你男朋友,我怎么会鼓励王姗?后来事情闹大,全因你性格太硬不饶人。如果是江凯出面,就不至於闹出那个结果。」

程迦脸色惨白,仍想着格尔木车站里被女人护着的小男孩。

心灰意冷,大抵就是此刻她这种感觉。

「你就这样安慰自己吧。」她走过她身边,

还击,「对了,你得感谢徐卿,那时我年纪小,他虽然喜欢我,忍不住对我好,却一直拒绝我。不然你就和你女儿睡了同一个男人。刺激么?」

程母白了脸,「啪」一巴掌扇在程迦脸上。

很快,方妍冲进来,急道:「阿姨你这是干什么呀?!怎么能打人呢?!」

「不用关心,不疼。」程迦拂开她的手,提包出去,方妍追:「程迦你需要休息啊!」

程迦头也没回。

狭窄的室内,灯光朦胧。

程迦解开衣服,露出半边滚圆的胸脯,她在床上躺好。

「准备好了么?」男人问。

「嗯。」

他手指触到她胸脯上,摸了摸那块子弹造成的伤疤,问:「罂粟花?性感,魅惑,谜一样。适合你。」

「艳,俗。」

「你喜欢什么花纹?」

程迦告诉了他,问:「你刺过么?」

「没有。要纹好这个,难度大啊。」纹身师说,「我尽力一试。」

程迦抬起眼睛,望向窗外。

城市的夜空灰蒙蒙,她却看见了夏季大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