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第六章

但听到以下这件事,明阳柳压根无法再保持平静。

「你说什么?」柳眉倒竖,声音拔高。

殷武杰配合地重复一遍,「我也住这间房。」

「你怎么可以跟我住同一间房?」她气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你一直昏睡不醒,我为了就近照顾你。」理由非常冠冕堂皇。

「为什么不留下如春来照顾我?」她质问。

他一脸「事情其实很简单」的表情「听过我介绍边关的风土人情之后,如春很干脆地决定跟齐伯回京城伺候岳父大人了。」

「你到底胡说八道了些什么?」这里面要是没问题,她把头摘下来给他。

「边塞乃是苦寒之地。」

她哼了哼,「是呀,聪明的人都不会自找苦吃。」顿了一下,她接着说:「我突然觉得回京城在父亲的膝下当个孝女也是非常不错的主意。」

「不过话说回来,没有亲眼见到的事情,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亲眼看见的东西,有时也未必是真实的。」就像她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的皮相骗了不只一次。

他轻笑道「你似手话中有话。」

「现实是残酷的,这道理我懂。」

看她峨眉微蹙,带着几分幽怨的神情,殷武杰心中涌上满满的疼惜。这场病虽让她多了几分楚楚楚动人的丰姿,却也减了不少火焰的生动。

「我去唤人帮你煎药,我实在没料到你吃了药之后会昏睡这么久,你的气色真的很差。」

她闻言忿忿然的朝他横了一眼,她气色会这么差,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害的啊!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早知道她的身子禁不起折腾,当日他不会让她在酒池中泡那么久的。

「可是,你仍然要我抱病跟你一起回边关。」这男人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我在京城逗留的时间有限。」

「那又如何?」

「留你独自在京,我不放心。」她是这样冰雪聪明又美艳动人的女子,犹如那掩入沙土中的珍珠,光华虽暂时蒙尘,可终有被发现的一天,他不想她的美丽,有朝一日被除了他之外的男人看见。

「我在家中自会受到很好的照料,是将军多虑了。」

见她理解错了方向,他也没有解释。就让她那么认为好了。

「我去唤人煎药了。」说完,他拉门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明阳柳若有所思。

她的心中有很多疑问,但也明白此时开口问他也不会回答,然而,就这么算了又让她心有不甘。

她知道圣意无法挽回后,不是没动过别的心思,只是他没有给她任何实施的可能,甚至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明知有诈,却因忍不下一口气而朝他所预期的方向走。

对一个人太过介怀原本就不太寻常,而她对一个人介怀了五年,那样蒙胧模糊的印象一直纠缠着她。

五年前是她头一次在外醉酒,可非常不幸的踢到了铁板。

虽说,通常酒醒之后她对自己醉后言行是没有什么记忆的,不过从旁人口中,她也多少清楚自个儿会有多失态,行为之颠狂令人发指。

当日被他抛进酒池,想来必定是她有错在先,但不管怎么说,她为此也缠绵病榻了大半年,若说不怨不恨,不免过於自欺欺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印象模糊的男人便一直被她记挂着,记忆中唯一一次的破例、酒醒之后能让她存有记忆的,也只有那一次而已……

浓浓的药味窜入鼻中,勾回她的思绪,抬头望去,只见殷武杰去而复返,手上摔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

只闻到味道,她的嘴就已经开始泛苦。

「趁热喝下药效才好。」

她眉头纠紧:心想这样与药为伍的日子会维持多久呢?希望不要太久,药真的很苦很苦……

边塞的风粗犷的呼啸着,吹得那些经过日晒雨淋显得暗沉模糊的旗幡猎猎作响。

日近傍晚,晚霞染红了天际,也让这一片开阔的山地被一片红光笼罩。

一辆马车自远处驰来,不多时便来到官道旁的这家客栈前,勒马停下。

「客官,您里面请。」店小二多打量了对方几眼,虽是赶车之人,但他一身公子装扮,相貌俊美。

「准备些清淡可口的吃食。」吩咐完,他转向马车厢「柳儿,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宿吧。」

一只窍细白暂的玉手掀开车帘,店小二顿觉眼前一亮,这偏僻的山野塞外,能看到这般艳丽动人女子的机会委实不多。只见她身段柔软,丰姿绰约,面上虽带了几分病容,却更添一抹风流。

明阳柳朝四下看了看,又抬头看了那在风中飘动的店招一眼,自语般地道「客来投,这名字真是贴切。」

「外面风大,先进店吧。」殷武杰伸手扶她下车。

她点了点头,由他护扶着下车进店。

两人一进店内,马上受到不少目光的打量。

袅弱动人的女子,俊美不凡的男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也令人忍不住嫉妒。

「饭菜快些上来,再收拾出一间上房来。」落坐之后,殷武杰朝店小二吩咐。

「好的,小的马上帮两位准备。」

一间?旁人的目光更加好奇了,那女子明明一身少女装束,两人却为何会同房而住?

感受到别人异样目光的明阳柳太阳穴微微抽痛。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

在最初抗议两人同房未果后,往后的每次都落得抗议无效的下场,老被他用各种借口将话题带开,最后不了了之,即使当时他会离开房间,可每当她睡醒时床上总是会多出一个人。

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

虽说,他单单只是与她同睡而已,未有逾矩,可纵然他谨守规矩,然而未婚男女同居一室仍旧难免让人侧目,她又不能向外人大呼她的清白,所以,每逢住店时,她总会觉得羞恼尴尬。

「赶了一天的路,先喝杯茶润润喉吧。」他帮她倒了杯茶,递过去。

「哦。」借着喝茶的动作,她低头回避旁人的目光:心里着实懊恼。

「一路辛苦你了。」这颠簸的路程对她一个闺阁千金而言是辛苦了些,何况她病体未愈。

「还好。」

「我已修书回京,告知他们我们会在军中完婚。」

「噗!」她一口茶刚入口就被他的话给惊得呛到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笑着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你几时写的信?」她气急败坏的问。

「你睡着的时候啊。」

「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他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笑,「我以为你也不想这样拖下去的,难道我猜错了?」

她是不想这样不清不楚的跟他纠缠,可是,她也不想像这样有如出清存货一样把自己急急嫁出去。

「就算猜错了,你会改吗?」她不答反问。

「为什么要改?」他追问。

「……」她就知道。

「好了,菜来了,先吃饭吧。」

算了,跟这种非常会转移话题的人在一起,只会越说越无力,还是填饱肚子要紧。至於婚事,她若不点头,到时候他总不能逼她进喜堂。

温柔地看她埋首吃饭,当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周围,一抹锐利的光芒自眸底一闪而过。

「小二哥,麻烦你帮我把这包药煎好,一会儿送进房里。」

「好咧,客官,您放心,小的一定仔细照看。」

「那便最好。」殷武杰笑得温和。

明阳柳抬头看他,「你一定要在我吃饭的时候说到吃药这件事吗?」她的嘴又开始泛苦了,这饭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

「帮你要碗糖水好了。」他认真的提议。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喝吧。」当她是三岁孩童哄骗吗?

「由我喂你也是个不错的方法。」他一本正经的说。

红晕迅速染上她苍白的脸,「你--」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这么口没遮拦?眼角余光瞥到店中的几位容人突然面色怪异,有人甚至打翻手中的茶,或被饭呛到。

顿时,她心中疑云丛生,沉吟了会,她决定按兵不动。

「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了。」

就在她起身跟着店小二走上楼,手才搭上楼梯扶手时,殷武杰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

「一会儿我让店家烧好了水,回房帮你抆身。」

此话一出,不但明阳柳身形一个跟跄,阵亡在楼梯口,四周更有剧烈的咳嗽声共襄盛举。

看来,被吓到的并不是只有她而已,明阳柳心中有数的站直身子,泰然的走向那间上房。

药依旧苦得让人蹙眉,她眼眶里甚至迸出了泪光。

别人喝药习惯一口饮尽,苦味也就一时,可是,明阳柳分明怕苦,却又喜欢细细品味那份滋味,於是喝得既慢又痛苦,让一旁的人看得又心疼又好笑。

「如果你肯喝快一点的话,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我这是以苦为戒,努力提醒自己,生病并不好玩。」她有她这么做的理由。

「生病并不是我们自己想不要就能不要的。」殷武杰不解。

转着手中还剩下三分之一汤液的药碗,她自语般地道。「至少有些生病的原因是可以提前防范并且杜绝的。」

这辈子活到现在,她两次大病都跟眼前这男人有着密切的关系,让她忍不住怀疑上辈子自己到底欠了他多少钱,才让他今生以此种方式追债。

郁闷无限。

「生病也可以防范杜绝?」这是什么说法?

吞下一口药,让苦味在舌尖蔓延,她这才回答道「有时候立场坚定一些,结局就会完全不一样。比如说,如果那天我能够拒绝你到底,不去喝酒,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这场病就不可能发作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