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泣容

淩青菀的大哥淩青城疾步走进院子。

雪仍在下，皓雪盈盈，纷纷扬扬。轻盈透明的雪花，徜徉在大哥的周身。

他穿着厚厚蓑衣斗笠，仍颀长挺拔，俊朗风流。

只是，他脸色不太好，有点肃然。

「菀儿，这么早来给母亲请安？」淩青城不防备妹妹也在这里，脸上立马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他眼眸清湛明亮，似宝石般泛着温润的光，整个人温柔似水。

「我昨夜歇在母亲这里的。」淩青菀笑着回应。

这个哥哥，虽然总让淩青菀有种陌生感，却不妨碍她喜欢他。

淩青菀生病之后，记忆变得迷惘、错乱。

她生而警惕，把自己的疑惑全部掩藏，从日常的小事去慢慢发掘。她的镇定和淡然，遮掩了她的迷茫。

母亲隐约觉得她有点不同，却没有此因此而大惊小怪。

在淩青菀稀薄又杂乱的记忆里，似乎没见过比淩青城更温柔、更俊美的男孩子了。

长得漂亮的男孩子，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又害怕？」淩青菀笑起来，他脱了蓑衣斗笠，身姿随意依靠着椅背，和淩青菀说话，「胆子越发小了。」

「她什么时候胆子大过？」母亲景氏微笑着插嘴。

淩青城哈哈笑，然后趁着淩青菀不备，偷偷给母亲递了个眼色。

景氏心里咯　了下，有点凉意。

顿了顿，景氏就对淩青菀道︰「你先回去吃饭吧。今天下雪，咱们哪里都不去，你回房去做做针线......」

淩青菀道是。

病好了之后，她都是在母亲这里吃饭。

今天却要赶她走，必然是和大哥有私密话说。

淩青菀没有耽误，穿了衣裳，从角门出来，到了自己后梢间。

丫鬟婆子们端了饭给她。

正准备用膳，突然有人敲她的后窗棂。

**娘葛妈妈、大丫鬟踏枝和挽纱正在布菜，听到响动都微讶，回头去望。

淩青菀已经起身，把窗户上的栓打开了。

是她四弟淩青桐。

「二姐，外街卖的胡饼，可香了，给你一个！」淩青菀穿着佛头青素面鹤氅，没有打伞，也没有戴斗笠，仍有漫天鹅毛大雪，落了满身。

他头发和眉毛全白了，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纸包，在窗下垫着脚递给淩青菀。

他很**吃，街头巷尾的美食，他都尝遍了。

有时候也会给淩青菀送。

淩青菀连忙接了，道︰「你怎么又绕到了这后面？外头冷，快进来！」

这孩子从来不走正门。

因为走正门，就会惊动母亲。

淩青桐摇摇头，道︰「一会儿娘要说我。二姐，族学里早课时辰已经过了，你别和娘说我还在外头，我走了啊！」

然后，一溜烟跑了，出了院子。

淩青菀捧着热乎乎的纸包，有种被春风包裹的温暖，不由轻扬唇角。

她的**娘和丫鬟却是惊呆了。

「四少爷又没去族学里念早课。」踏枝望着窗外那一连串的脚印子道。

淩氏族学里的早课，从卯正到辰正，一个时辰。

淩青桐**睡懒觉，时常赶不上。哪怕起来了，他也喜欢去早市闲逛，买吃的。

景氏压根儿管不住他。

「......夫子跟大奶奶说过了，四少爷总是缺席。大奶奶说，不指望他进学，就不必苛责他，别闹出格就行。」葛妈妈解释道。

淩青桐时常逃学，是景氏默许的。

淩青菀心头微讶。

她从前的记忆，非常模糊了，却也记得她母亲并不是一味的宠溺孩子。

对於淩青菀和大哥，母亲教导严格。

可是最小的弟弟，母亲却不怎么管他。

淩青菀兄妹三人，她和大哥长得比较像，五官像先父；四弟的眼睛、鼻子和嘴巴，简直与母亲如出一辙。

若不是他那么像母亲，淩青菀真要怀疑四弟是不是父亲外室生的。

母亲对他的放纵，并不是溺**，而是种疏远。

这很奇怪。

淩青菀在心里想了想，就打开了纸包，闻到了浓郁的麦香和脂香。她咬了口胡饼，却惊讶发现这胡饼竟然有馅。

平常的胡饼是没馅儿的。

肉做的馅儿，细嫩香滑，非常好吃。

淩青菀又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这是什么馅儿？」淩青菀拿着胡饼，问她的**娘和丫鬟，「非常好吃！」

**娘和丫鬟都伸头过来瞧。

然后，她们脸色都微变。

「姑娘！」**娘一下子把淩青菀手里的胡饼夺了，「这是猪肉馅儿！」

猪肉、猪油都是下贱东西，不会入贵胄之家。

贵胄之族常吃的肉是羊肉和鹿肉。

他们以吃猪肉为耻。

落魄到什么程度，才会去吃猪肉？

淩青菀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猪肉，所以她觉得好吃。

「四少爷也太胡闹了。」踏枝和挽纱有点生气，「他不知从哪里掏来这种脏东西，竟给姑娘吃......」

「去告诉大奶奶一声，不能任由他这般胡闹。」葛妈妈也说。

她们都非常生气。

葛妈妈仍是把淩青菀的胡饼扔到了一旁的簸箕里。

簸箕里的胡饼，散发出猪油特有的浓香，淩青菀舔了下唇角。

她顿了下，才对丫鬟和**娘说︰「不用我娘提及这件事。」

「姑娘，您别惯着四少爷。他要是闹得过分，也带累您挨骂。」**娘语重心长劝淩青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