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觉得淩青菀进屋已经良久了。

淩青菀瞥了眼安檐。

安檐站着不动。

「快好了。」淩青菀只得回答丫鬟，「太太那边摆饭了吗？倘或摆饭了，让稍微等一等，我立马就来。」

「婢子去看看。」丫鬟回答。

等丫鬟走远了，淩青菀对安檐道︰「回去吧。今天还只是黄昏，容易被人看到。」

安檐却拉住了她的手。

不是胳膊，不是手腕，而是她的手。

他伸出五指。与她五指相扣，紧紧拉住她。

淩青菀蹙眉。

「卢九娘，我不知你到底是混沌，还是无情。」安檐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但是，你总会明白的！我对你的心意。你总会明白！」

说罢。他缓缓松开了手。

他从视窗翻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变成了远处的一道孤影。

淩青菀那只手。五指间仍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热和坚毅。

他手上的伤疤已经好了，可是疤痕仍在，和老茧交错在一起，粗粝厚重。

淩青菀久久没有回神。

那边。丫鬟又来禀告，说太太院子里已经摆饭了。请姑娘去用膳。

淩青菀整顿好心绪，从里卧出来，让丫鬟替她梳了个简单的低髻，就去了她母亲那边。

晚膳之后。月色铺满了庭院。

陈七娘临盘在即，左右不过这二三十天的功夫。产婆说，这段日子要多走走路。否则产子不顺。

所以，晚膳之后。淩青城陪着陈七娘在院子走，淩青菀也带着蕊娘，淩青桐跟在他们身后。

「今天我去了安家，姨父特意找我说话了......」淩青城突然开口。

他在他母亲面前，没说这话。

现在，他却突然说了。

「姨父问我，已经快弱冠之年了，有什么打算。我说我想考学，姨父说最近乱的很，学子们都要拜入杨宰相的门第，否则就会被视为异类。

姨父和杨宰相不和，不太想让我明年去参加科考。可是耽误下去，就要再等四年。

而且，扬州拿下了好几位官员，正在候补。姨父乃吏部尚书，所有的官员任职，都要经过吏部。姨父问我，愿不愿意去扬州做官。」

这话，众人微愣。

淩青桐看了眼淩青菀。

朝廷最近这几年在放宽商业，保护商人，允许商人的子弟参加科考。所以淩青桐说，再过二三十年，扬州富商如云，他们的地位，和隋唐时候的高门望族一样，受人尊重，甚至可以操控官场。

陈七娘的商业头脑精湛，她娘家富可敌国，她如果去扬州，淩青城又支持她的话，她完全可以建一个商业帝国。

淩青桐和淩青菀姐弟俩觉得这样很好。

淩青城去扬州做官，保障了陈七娘的安全，也给她宽阔的道路。

「你怎么不跟娘说？」陈七娘问淩青城。

「娘总说怕给姨父添麻烦，我若是问她，她必然要说不可。」淩青城道。

这话倒是实话。

景氏的确是怕给安家添累赘。

可是，淩青城做了官，将来也是安肃的势力之一，这是互助的。

「那你想去吗？」陈七娘又问。

淩青城沉默。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

「大哥，你还是去吧。」淩青菀道，「我听说扬州风景如画，四季美景，而且气候舒爽宜人。咱们可以举家搬去江南。」

「你又不会去。」淩青城笑了，「你再过冬月就要做二哥的媳妇了，以后你不仅仅是我妹妹，更是我表嫂。」

陈七娘和淩青桐就笑了。

淩青菀心头微沉。

茫茫月色，将她的情绪收敛好，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怎么姨父突然要把大哥打发到江南去？」淩青菀在心里想，「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吗？」

她有点想不明白。

如果淩青城去了江南，陈七娘和景氏肯定要跟着去的。

就等於淩家全部要走了。

「为什么要把淩家打发去江南？」淩青菀想。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让淩青菀不得不多心。

「大哥，姨父说了让你去扬州做什么官吗？」淩青菀问。

「知府。」淩青城回答。

陈七娘就倒吸一口凉气。

知府啊，那是一方父母官！哪怕淩青城真的考中了进士，也未必能选到扬州那种富得流油地方的知府啊！

这是极大的前途！

淩青菀也微微吸气。

她想起方才，安檐在她的屋子里说「你总会明白我的心意」，不知这话，和姨父承诺淩青城的前途，有没有关系？

否则，安檐就是说了句空话啊。

有些念头，突然浮上淩青菀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