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童养婿 许乘月 3693 字 2个月前

第七十章

都说圣心难测, 武德帝在同意任用沐青霜之后, 又回马一枪打算让她与纪君正拼个高低, 此举必有用意, 可在场众人都吃不准他这么做到底是想试探什么。

不过, 在纪君正看似胡闹地搬出儿女私情做盾后, 武德帝当真就将此话揭过不提, 这总算让沐青霜松了一口大气。

总之,国子学武学讲堂任用沐青霜的事,这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满殿和乐的气氛中, 沐青霜隐隐有些担心武德帝会乐呵过头,生怕他金口一开就要当场替自己与纪君正做牵綫月老,便始终紧张兮兮綳着根弦。

对於这件事, 贺征大概比她更紧张。

忍了半晌后, 贺征还是神色端肃地趋近武德帝,低声说了什么, 武德帝微微颔首, 便叫沐青霜、敬慧仪与纪君正退了, 似是另有旁的事要议。

三人执了辞礼就要退出勤政殿, 贺征却一本正经道:「纪将军留步。」

纪君正满脸诧异地眨了眨, 末了却也只得止步应诺。

沐青霜与敬慧仪一道出了融光门,行过内护城河, 待引路侍者退回内城走远,这才相视一笑。

「君正可惨了, 我瞧着贺大将军是要公报私仇, 」敬慧仪憋笑,翻身上马,「说不得要将君正打发到遂州去出那趟最难办的公差!」

毕竟贺征这柱国鹰扬大将军遥领各州军府,若想要「借用」纪君正这兵部侍郎,有的是法子。

「不至於吧?」沐青霜哭笑不得地嘀咕着,也利落地跃身上马,「他应当看得出来,方才君正是爲了替我解套……」

想想方才贺征那醋到发青的脸色,沐青霜笑红了脸,语气也不大确定了。

「说笑的,遂州那事还真得是我或君正过去才最合适,」敬慧仪不以爲意地笑着扬了扬马鞭,「今儿我不当值,趁空随你回家去拜访沐都督,咱俩也好好说会儿闲话。」

当初敬慧仪接受了朔南王府点将奔赴中原战场,其后四年间只回过循化一次。那次沐青霜去她家与她见面叙旧也只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两人就再度断了音讯。

今年三月初,敬慧仪虽武德帝仪仗入京后,与沐青霜倒是打过几次照面,但每回都有种种阴差阳错的缘故,导致两人始终没说上话。再加之沐青霜怕自家的事连累她,不肯与她走太近,两人明明同处一城数月,竟从未好好坐下来闲叙一次。

好在她二人原本是自小一道长大的亲厚交情,虽因选择了不同的路而渐少了来往,可那份情谊却总是在的。

沐青霜点点头,笑得亲热:「若是之前,我才不让你去我家呢。今日却可以。」

方才武德帝已吩咐过,要在循化爲沐家历年阵亡的暗部府兵另立忠烈祠,幷重修英雄冢。只要这事一落实,等消息传出来,对世人来说这就是皇帝陛下对沐家的态度了。

既皇帝陛下都能对沐家功过两论,旁人至少就不会再在明面上逮着沐武岱的过失对沐家喊打喊杀,沐青霜也就不用再担心连累朋友们名声不好了。

敬慧仪与她打马幷行,埋怨似地嗔她一记,却又笑了。

「我刚入京那阵,因着沐都督的案子还没开审,我是重要旁证,怕落人口实反倒对沐都督不利,就一直没敢到你家拜访,」敬慧仪不无感慨地解释道,「之后又一直忙着公务……不是怕什么被连累。」

「你不怕被我家连累,我家却不愿连累你啊,」沐青霜噙笑摇了摇头,「罢了,你我之间谁不知道谁?废这些话做什么。」

年少相交的情谊不是作假,哪怕隔了数年的时光各自成长,只要再重逢,看到对方眼中一如当初的真挚与澄澈,就知许多事依然没有改变的。

****

到了沐家,敬慧仪去沐武岱面前去问了好,与沐青霜一搭一唱将今日在勤政殿的事说得活灵活现,将沐武岱逗得好一阵乐。

听到说武德帝要爲沐家历年阵亡者另建忠烈祠,沐武岱倒没有觉得惊讶,只是喟然笑叹:「他当初能力压群雄统合江右各州,带领大家反攻复国,倒也不是没来由的。既他如今能做到这地步,那沐家的退让也算值。」

他对於自己当初被人下套的事多少有些耿耿於怀,可他毕竟执一方牛耳几十年,是个胸有丘壑之人。他很清楚,当初有动机又有能力那样算计他的人不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若是坚持要追查下去,一个不好怕就要掀起一场大波澜。

眼见着好不容易结束战乱、收复故土,新朝抵定了天下一统的大势,在朝百官、在野万民都盼着能奔安稳盛世去;而赵诚铭自登基以来在国政上的种种举措,大面上看来都算是个不错的君主,且在收缴沐家兵权后也幷无赶尽杀绝的意图,沐武岱便不打算逆流生事了。

「我这前半辈子说来也累,以往一年里在家中加起来都待不到两个月时间;如今既大势如此,还正好安度晚年,享享儿孙福,倒也美得很。」

沐武岱爽朗一笑,气度之开阔豁达,着实能叫人领略到循化沐家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心胸格局。

敬慧仪心中满怀敬重与佩服,却没刻意显在面上,只顺着他的话笑道:「您这儿孙福倒是大差不离,等青霜成婚之后,你怕就再没什么烦恼了。」

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沐青霜笑着将头扭开,不搭这茬。

果然,沐武岱竪起了眉:「敬家丫头,你那弟弟是不是当真心仪我家萱儿?若是,我看行,叫他来提亲!」

纪君正是敬慧仪未出三服的表弟,按利州人的风俗,那就同亲弟弟没两样的。

「沐都督,别胡闹。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不懂事么,裹什么乱?」沐青霜笑着轻嚷道,「人来提亲,你嫁啊?」

在沐青霜还很小的时候,沐武岱因公务所需长居利州都督府,回循化大宅的时候不多,偶尔回家一趟,小沐青霜便总觉他陌生,任怎么哄也不叫「爹」,就学着旁人叫他「沐都督」。

后来大些了,明白了父亲的身不由己,与父亲关系倒也亲近,只是平素无大事时,还是习惯这么叫他。却不是因爲生分疏离,倒是父女之间的小亲昵了。

敬慧仪大笑,捂住了沐青霜的嘴,对沐武岱道:「您是不知道您家这姑娘有多招人惦记!当初我们在赫山受教时,不知多少儿郎在背后对她心心念念,只是没人敢当她面说罢了。您既发了话,那我可当真了哦?今儿回去我就给家中去信……」

沐青霜赶忙拍掉敬慧仪捂在自己唇上的手,笑着在这一老一少之间来回瞪:「诶诶诶,咱们利州人在婚姻之事上,可从来没有强买强卖的说法!二位这么自说自话就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啦?」

「行,我老人家很讲道理的。敬家丫头,你先别惊动你家里,」沐武岱半真半假地哼哼笑,「叫你弟弟胆子大些,只要他有法子叫我家萱儿点头,来提亲我一准儿答应!若是旁人先来,我帮他挡着。」

这「旁人」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了。

沐青霜没大没小地冲自家父亲挥了挥拳头,笑着龇牙:「沐都督,你老人家差不多得了啊。若再胡闹,看我理不理你。」

说完拖起敬慧仪出了书房,嘻嘻哈哈笑闹着往后院水榭去了。

****

夏日天热,水榭四面通透,有活水自奇石假山顶端如瀑而下,溅起堆雪般的水花,风来时拂起淡淡水气扑面而来,清凉惬意。

沐青霜让人送来冰镇的酸梅汤,再添些茶果点心,便与敬慧仪对桌而坐。

两人闲叙了别后种种,又互相问了近况及之后的打算。

接着,敬慧仪口中衔着一小片白玉瓜,抬着下巴笑觑沐青霜:「你与贺征,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形势?」

「沐都督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我就只能先含含糊糊僵着呗,」沐青霜也拈了一小块白玉瓜放到唇间,笑音含混,「毕竟三司会审那一跪,怎么想怎么尴尬,也是难爲这老人家了。」

自家老父亲心里正不舒坦呢,她这做女儿的总不能忙着胳膊肘往外拐。

敬慧仪点点头:「可不是?你俩是该等沐都督慢慢缓过劲来再说,莫叫沐都督当真心寒了。」

两人各自又拿了一块点心后,沐青霜道:「今日在勤政殿见到你和君正时,可给我吓了一跳。你说你俩,好端端的瞎搅和什么?也不怕惹火烧身。」

敬慧仪看了她一眼,默默咽下口中的糕点:「是汾阳公主派人传了话来,让我俩一定要去。」

沐青霜诧异地觑向她,眉心微微拢起:「你俩也卷到储位党争里去了?」站赵絮那头?

「我们没有的,我们谁也不站,只问对错而已。」

「你性子凡事不爱强求,这武学典正一职对你来说绝不是非要不可,你今日定是想着能争下来就争下来,争不下来就算了,」敬慧仪笑了,「我猜,若不是白书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凡陛下有一点犹豫,你多半就由得他们了。」

「没错。本来我想着如今我家的情形不宜我再惹事端,今日去就只把该说的说一说,若陛下不认可,那我再另寻别的机会就是了。」

沐青霜生来什么都不缺,便是如今沐家没落,她仍旧是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所以她对前程功名其实幷没有强烈渴求。

只是她不喜欢在家吃闲饭混日月,眼下又没更好的出路,加之这事也不违背她的本心,这才应下赵絮的延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