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2)

童养婿 许乘月 3739 字 2个月前

第83章

你有我。

就这么短短三字,没有什么华丽缠绵的修辞,不是什么扣人心弦的承诺,却像字字裹了糖霜的珠玉,在沐青霜的心间滚来滚去,轻轻碰出动听天籁。

依照贺征那素来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性子,这就意味着他已将此生此心都双手奉上。别扭又寡言的大猫这就算认了「主」,任由宰割,任由蹂躏。

年少时沐青霜从不吝与他分享自己的一切,到如今,轮到他来倾尽所有。

痴缠随护,至死方休。

沐青霜轻抿笑唇转回头去,放任自己像个无骨的娃娃般靠着身后的怀抱。

前方的廊檐下,午后的晴光炙盛,灿金如粘稠软蜜泼了一地,使人在呼吸吐纳全是甜。

片刻后,她使劲往后仰起头,举手在俯首望着自己的贺征下颌挠了挠,逗猫儿似的:「我的?」

「对,你的,」他笑着在她眉心落下轻柔一吻,「盖章落印。」

沐青霜乐不可支地歪倒在他怀里:「真是奇怪。你这人,甜言蜜语说不出几句,占起便宜来倒是一套套挺熟练啊。到底打哪儿学来的?我怎么就不会?」

贺征收紧怀抱沉默不语,只是避开她轻询的目光,抬头直视前方,噙笑的眸底光华流转,像春日正好时枝头迎风灼灼的桃花盛放。

他不太好意思说,对儿郎们来说,这种事好像也不太需怎么学,「想」得多了自就会了。

要说对沐青霜有「想法」,这事简直能追溯到贺大将军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时。

怀中这姑娘一定不会知道,从他年少时某次长夜绮梦中出现她的身影开始,之后的许多年里,每个太阳升起的瞬间,他心中都在羞耻而甜蜜地祈盼日落。

因爲只有在中宵夜静时,她才会翩然入他梦中,任他「爲所欲爲」。

在无数场「污七八糟」、「怪里怪气」的荒唐梦境中,该想的、不该想的,那都是「想」过的。

当然,如今也……

沐青霜倏地弹身坐直,哧溜溜缩到旁侧的位置,面红耳赤地瞟他一眼:「光天化日,朗朗干坤,你那魔掌是在做什么?」

说完,自己倒了杯果茶仰脖子灌了下去。输了输了,她到底比这厮要脸些。

红脸贺征无辜地低下头,看看自己那只作孽的大掌:「若我说,是它自己跑到你腰带上去的,你信吗?」

沐青霜伸腿就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席上。

信你个鬼,流氓。

****

六月卅日,沐青霜、林秋霞、慕映琏与段微生四人在雁鸣山下汇合,国子学武科讲堂首届学子们也陆续赶来。

因这届武科讲堂只是试行,除四位武学典正外,国子学给雁鸣山这头仅配备了三名经学夫子、两名属官、十六名巡防守卫,以及十名杂役小吏。

拢共三十五人,要负责的是一百位学子的种种,多少有些吃力。

课业上都还好,沐青霜与林秋霞都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不敢说十八般武艺都精通,但能教的东西也足够多;而慕映琏与段微生各自家学渊源,倒也不至於束手无策。

最麻烦的就是只给了十六名巡防守卫。

此地远在京城东郊十里之外,防务上与城中是比不得的。

且偌大个雁鸣山都划归国子学武科教学之用,光这原雁鸣山别苑就不小,更别说后面还有方圆近三十里的山林,十六名巡防守卫放到这里简直如泥牛入海,最多只能做到巡防讲堂、学舍外围,后山就完全顾不上了。

段微生挠挠头,颇爲乐观地宽慰众位同僚:「这里除了咱们这些人,就只一群学子,也不至於有什么歹人从后山潜下来对咱们不利吧?」

「嗯,这倒是,」沐青霜回想了之前樱桃宴时自己在山间所见的种种细节,对同僚们道,「但雁鸣山虽不算深山密林,不至有大型猛兽出没,却也有不少伤人野物,夜里还是需得警醒些才好。」

慕映琏道:「那这样,咱们联名再请郭攀大人与各部协商一番,看能不能拨一队兵给咱们做巡防用。在有结果之前,就咱们自己多辛苦着些,就三十五人一道轮流帮着巡防,如何?」

沐青霜与段微生都觉慕映琏的提议已算是目下最好的解决之法,便都点头。

林秋霞想了想,补充道:「光三十五人其实还是顾不全后山的,三位经学夫子与属官体弱些,怕也吃不消,不若就将一百名学子调动起来。」

四人商量好后,就这么定下,由段微生执笔成文,当日就命人快马送回城中,禀给国子学祭酒郭攀。

就这样,雁鸣山武科讲堂例行夜巡后山的时间固定在每日戌时到亥时,巡山两个时辰,尽可能排查各种隐患,也顺便让学子们增强体力幷习惯於黑暗中行动,相当於多一项训练,一举两得。

七月初一正式与学子们见面时,慕映琏代表雁鸣山武科讲堂四名典正颁布了这个规则。

由於这事是四位典正昨日才定下的,学子们幷未在事先收到的课业安排中见过,当即就有人领头爆出反对之音。

虽这百人只是一群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但能从近八百名应考者中脱颖而出,通过国子学层层考核与筛选,自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平日里少不得是众星捧月的,当然就会有出色少年人特有的狂傲与反骨。

况且他们各自家门出生高低不一,就少少几个高门出身的孩子场面上略规矩些,剩下多是些市井之气更重的中等之家小滑头,这种孩子闹起事来是最不怕人的。

台下的学子阵型立时大乱,领头闹事的五个孩子振臂一呼,冲到最前头,带着所有同窗与台上四名典正高声对峙,一条条列数「夜巡不该是学子责任」的理由。

他们每吼出一条,不管有理没理,身后那九十五个就跟着喊得震天响,惊得漫天都是飞鸟扑簌簌。

慕映琏几回张口欲解释「例行夜巡」只是权宜之计,却总是立刻被台下嚣张震天的声浪挡了回来。

慕映琏与段微生年少时,因战时的中原各项不便,皆是受教於自家私学。慕氏与段氏都是前朝延续过来的中原望族,即便战时私学从简,家门规矩依旧不失森严,学子们素来都是师长怎么说怎么是,他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两人有些茫然着慌,面面相觑地来回递着眼色,又转头与沐青霜、林秋霞小声琢磨着要怎么与这群激动到沸反盈天的皮孩子讲道理。

林秋霞噗嗤一笑,手肘拐了拐沐青霜:「小场面,交给青霜。」

沐大小姐可是当年赫山的混帐小纨絝之首,她在赫山带着人跟夫子教头们对着干时,这群孩子还在襁褓中呢。

段微生小声叮嘱道:「那你好好与他们讲……」

「讲个鬼,」沐青霜嗤笑一声,「这时候讲道理没用的。」

愿意投考武科的孩子,性子自然比寻常孩子野些。今日才正式入学第一日,这些孩子还没有心甘情愿受各种约束的真正觉悟,对师长们未必立刻就会有真心诚意的敬重与顺从之心。

作爲当年赫山戊班小纨絝之首,沐青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爲什么要闹这一出。

这百人放在外头同龄人中都是出类拔萃者,家中又不乏背景靠山,恰是十二三岁这无知无畏的年纪,恃才傲物是难免的。

他们初来乍到,对各位夫子教头的真材实料心有疑虑与不服,今日这是存了心借机闹场,试探师长们的底綫,爲将来双方的相处定规矩呢。

这时候讲道理,他们会听才怪了。

「你想怎么做?」慕映琏有些忐忑地问道。

沐青霜幷未答话,只是扬唇一笑,转头从旁边的兵器架子上取了支长枪在手上掂了掂。

今日台上的兵器架原就是个摆设,上头的兵器全都不曾开刃,长枪的枪头只是木制削出个模样而已,幷无精铁枪头。

在慕映琏与段微生瞪眼低呼中,沐青霜扬手朝台下狠狠一掷——

霎时天地清静,原本还群情激昂的学子们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

学子们都眼尖,早就看清台上兵器架上的兵器无一开刃。

可当那支只有个枪头形状的木制长枪从沐青霜手中脱出,竟呼啸着破开了晨光,硬生生扎入地上存许,正好在方才慷慨陈词的那名小子脚下。

一丝不多,一丝不少,正正抵紧他的鞋尖,震得他脚趾发麻,面如土色。

沐青霜走到台子边沿,单膝微屈蹲在那里,垂着两手,神情闲逸地俯视着台下那惊魂未定的小子。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嗯?」